第9章 雪满长安道（9）[第2页/共3页]

那么多的人，急嚷嚷排开，他们每人都举着一支火把，把尖儿还冒着一线一线的黑气，仿佛要把这破屋上头的天也烧塌一片。

哎，真疼！

我熟门熟路，跟个练熟的小偷儿似的，摸进了二毛家。院里荒草长了小腿儿高，藤蔓乱生，我喘着气走快了些，一不留意便被脚下的枯蔓绊了个狗啃泥。

这柴火也是积了灰了，年年受潮，无人看管，想来燃烧也点不着了。——我绕了开去，进了人家灶间。

我真吓哭了。站在台阶上，脑筋仿被抽暇了般，旁若无人肆无顾忌大声哭了起来。

我对着二毛家的烂窗子狠哭了一场。

一阵风吹过，这被扯坏的烂木窗子收回“咚咚”的异响，我细一瞧，只见这窗架边还糊着一坨烂泥似的东西，烂木架被风吹的吱呀呀响，而这异响恰是这坨“烂泥”在叫喊。

想着想着，我竟然不争气地哭了。

我内心怕得要命。

是他们来了。他们要抢走二丫。父皇必然会活力，父皇本来就不爱二丫，会打二丫，会关二丫，把二丫扔进上林苑，再也不准跑出来。

我还紧着惊骇呢，俄然门被撞开了，这撞门的大汉力道太大，吱呀呀叫喊的破门本来就不安稳，这一撞，差点给他摔个狗啃泥。

直到被外头人奔人往的声响吵醒，我方才吓着，一个挺子便起来了。

我瑟缩着，却还壮着胆朝方才那踹门的大汉道：“我冷，我要出来睡觉。”

我骑在墙上，被冷风吹醒了脑筋……一刹时，不争气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进了墙头荇草青苔里，一瞬便不见了。

外头火光却比月光流得更快，直到漏进了窗，我才道大事不妙！那是最熟谙的声音，就像很多年前，金甲羽林卫包抄了我的家，把我接回不见天日的樊笼。——也是这类感受，这般的声音。

我站在阶上往外看，墙外的巷子里另有人，一把把火顶风怒怒，仿佛嘶信子的蛇，风把它往哪儿吹，火便往哪儿伸展，烧红了长安半片天。

我吓的一颤抖，晓得这一场“典礼”与三年前形似，却又分歧。公然，羽林卫簇拥而入的，不再是兄长，而是……

我坐在台阶上，呜呜地哭。越想越悲伤。丫丫为甚么那么多人讨厌？娘啊娘，丫丫这么招人厌，为甚么还要把丫丫生下来？如果丫丫不在就好啦，娘就不会死，兄长与君父也不会平生都不欢愉。

二毛不要我了。

夏季苦人家日子难捱，不像宫里，冬有炭敬，夏有冰敬，如何也不会冻着热着。贫民，就像二毛他爹，喜好打柴攒着，看着堂屋下一堆一堆垒起的柴火，就仿佛瞥见了一个旺火火的夏季，内心头高兴吶！

老是欺负我。

大汉看了我一眼，没吱声。他的目光被门口吸引住了，跟钉那儿似的，扯也扯不开。我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再一会儿，我便真笑不出来了。

君父。

他竟在这漏夜，冒风霜入破屋，他很多恨我？

“二毛……”

我怕归怕，不免还是孩子心性，内心乐开了花，真差点儿笑出声儿来。

这半宿便缩在这里，一场好梦。只到下半夜，我俄然平白醒来，内心只觉凉凉的，那里不对劲儿，又觉不出甚么，便翻个身，持续睡了。

二毛就如许走了，也不知走了多少年了。

幸亏堂屋下那堆柴火还起点挡风的感化，灶间不暖却也拼集。今晚灯明夜明，另有琉璃似的月光，漏过破洞照出去，二毛家久不居人的小破屋还挺亮堂，我搓了搓手，内心蛮舒畅的，总算今晚有处所缩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