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6)[第2页/共3页]
天子怒极,额前已微微现出青色——
卫子夫已然发觉不对劲,忙道:“陛下,这……是臣妾做错事了?”她因跪地,一双眼睛里闪过错愕与镇静,忙膝席伏礼,眼泪乱了妆花。
帛书乃陈皇背工迹,所记多年前元宵乐事,将寤寐思之的情郎称作“太子”,此封手札在椒房殿再现天光时,由侍婢婉心所得,原想藉由此剖陈陈后心迹,天子看了能转意转意,谁料,陈后所指“太子”,竟非当今君上,而是早已被黜为临江王的栗太子刘荣。故太子荣,与表妹堂邑翁主陈氏前有婚盟,如此一来,更惹人遐想,怪道君上龙颜大怒。
天子满肺腑肝火无可出,见这满殿悲戚,侍婢竟也来指导本身如何摆将,更是怒不成遏,武帝抬龙靴,一脚将婉心踹翻在地:“朕何时说要取陈先性命?要你这奴心奴骨的肮脏东西自作聪明!”
“话是如此说,但……”卫子夫抹着胸口,膝盖跪的生疼,已然起不来,婉心诸人见状,忙将她搀起来,卫子夫坐定以后,仍然不愈:“可吓死本宫了!人道君威难测、伴君如伴虎,现在看来,前人诚不我欺!”
卫子夫撑额,好久都不说话。室内一时喧闹无声。
篆字如其人。天子的手微颤,忽将那些年事恍忽便抛了畴昔,他模糊记起,幼年时与母后、长姐居猗兰殿,阿娇随馆陶姑姑前来拜见,当时堂邑侯府势盛,馆陶姑姑乃御驾前的红人,他与母亲王美人,却甚么也不是,失势居猗兰殿,父皇悠长也不来探看。他当时年幼,甚么也不懂,天然也策画不过来馆陶姑姑俄然疏离栗姬,靠近猗兰殿的目标安在。他只记得有一回,馆陶姑姑再来时,手上牵带着如许一个粉粉嫩嫩都雅的女娃儿,她笑起来的模样明丽似四月骄阳,馆陶姑姑喊她“娇娇”——“娇娇,你要谒礼,见了王娘娘,怎生如许不识礼数?”
武帝狠狠将帛书掷地,玄色冕服龙袖在面前划过一道弧线,冰冷的篆字丝帛掷在一名贴身内官脸上,唬得那内官仓猝下跪,未央宫里,掌灯的宫人,侍立的内官,乍然间乌泱泱跪了一地。
“娘娘这下可放心啦,皇子必能平安然安诞下来——猜想陛下也不会胡涂如此,长门那位主儿,犯下如许的大过,陛下若还想着将她迎回椒房殿,那……那也忒不像话啦!”
他的母亲推他:“彘儿,那是表姐呀,阿娇要跟你玩儿,你如何不去呢?”
天子暴怒地颠覆身边漏架,拂袖而去。冕冠十二旒于额前轻摇,玉珠撞击之声澈澈,玄色冕服曳地,拖着琉璃空中,似漾出一晕一晕的水纹。
篆字如其人。天子的手微微颤抖,篆字如其人,是她,公然是她。
卫子夫眉头微锁:“婉心切不成胡说!陈皇后乃馆陶大长公主掌上明珠,怎容得我们暗里里说三道四?”
“如此,便教她老死长门!”
便是在猗兰殿内廷的小案上,她手把手教他写字。当时阿娇也还小,几岁的女娃娃,却已经能写一手标致的小篆。堂邑侯陈午,将这个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冒充男儿教养。她比他长进太多。
卫子夫惊出一声虚汗,侍女婉心忙膝行近旁,将她扶起,卫子夫握着婉心的胳膊,还没缓过劲儿来,惶然道:“你瞧见陛下方才的模样了吗?骇得本宫……”她说话间,已是喘气吃紧,婉心赶紧安抚:“娘娘,毋须惶恐,陛下那气儿,是冲着长门去的,与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