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梨花满地不开门（3）[第1页/共2页]

他饶是这么坐着,已是非常严肃。无人敢正觑龙颜,侍从小侍、宫女子们个个微低着头,天子不说话，他们仿佛连呼吸也不敢。这周遭的氛围都呆滞了。

天子嘲笑：“好大的胆量！”音量拔的极高，震得八面清风都颤抖起来；凤尾一簇藐小的剪影仍在墙垣下轻摆，虫蚊仍躁动；天幕下却极悄静，静的仿佛连星子都要悄悄埋了头脸……

天子不免有些伤感：“抬开端来，让朕好好瞧瞧。”

天子一怔。那女孩子的语气神态，竟在某一刹时，与窦婴约略重合。原是如许血脉相承的骨气，自有其一番事理。古来帝王治世，能灭其形，却不能灭其风骨，魏其侯窦婴，往年皇族宴酣时，他竟敢劈面拂逆太皇太后之意，到底有着几分骨气，阿沅尽得其脉。

天子神采公然很丢脸。

“甚么事？”

她竟不哭，反而迎视天子；一改先前的荏弱，那样……逼视天子。

“哭啦？”天子柔声问。这腔调极教人放松，带着三分宠溺，倒像是往年与陈阿娇说话似的。天子朝堂虽刚硬，对待宗亲姊妹，还是存着几分温情。

阿沅果然听话地抬开端来。

他伸了手，表示窦沅御前说话。

“一桩，极伤害的事。”

“阿沅情愿，心甘甘心，”窦沅猛地抬开端来，“但，阿沅并非别无所求！”

阿沅抹了抹眼角。

“你过来。”

天子皱起了眉头。

刘彻俄然伸了手来，往前抵着窦沅后背，再一用力，阿沅全部身子前倾，几乎支不住。再昂首时，君王龙颜正威，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正抵她面前。

天子竟觉有些意义了，这女子，眼睛里透着窦婴的气势！他居高座，世人抬着辇，离地稀有尺，这个角度，是俯觑阿沅的，天子摆了摆手，表示御前小侍将辇子放下来。

窦沅的声音极轻，却很沉稳：“阿沅一介女流，若然能为君上分忧，当是幸运的。远出塞外，和亲匈奴，――阿沅情愿。”

天子俄然嗽了一声。

“妾……妾有最后一个要求，”窦沅声线微颤，“……此一去匈奴，告别长安，再见不知是几时，妾……妾想见一见长门陈氏……”她恐怕天子大怒，说话极谨慎：“阿沅只怕至死也回不了长安了！望陛下成全！”

窦沅有些稳不住了，她毕竟不是陈阿娇，打小儿便敢冲撞天子。凭胆量肥，所用也有限，更何况，面劈面的，但是雄才大略的帝王！

“哦？你倒是说说，”天子笑道，“你有何求？朕洗耳恭听。”

此时杨对劲已领了人来,于辇下谒。天子蓦地展开眼，隔着一层薄薄帐幔，模糊见辇下那女子，好一副荏弱的身骨，细柳腰，青黛眉，好久没见她了，是瘦了些，自打长乐宫老太后薨，陈午事发，天子便一向在动手清算外戚余部权势，确然也忘了这丫头了。细心想来，窦沅也算出身凄苦，逢了及笄出嫁之时，魏其侯窦婴死，她服孝三年未说与人家；窦太后是心疼她的，留在身边只等阿沅服过了孝期，满朝文武显达中物色个好人家，好将亲亲侄孙女儿嫁了去，却不想，窦太后没能熬过来，反是多年累蓄的外戚力量触怒了天子，少年天子眼疾手快地修剪旁枝，窦氏大厦将倾……

“望陛下成全！”

她不止眉眼有几分陈阿娇的影子，连眼底那份倨傲也像足，窦沅现在反而没的半丝害怕，沉沉稳稳地答复天子：“陛下，她不是‘陈后’，您的陈后，早被您一道恩旨，给废了。椒房殿里住着的，才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