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陈阿娇(8)[第2页/共3页]
我渐渐地,走回了椒房殿。
这个世上,我总有些事情是猜不透、不了然的,比方彻儿因何待我冷酷很多,比方,彻儿被留在猗兰殿那一晚,太后娘娘究竟与他说了甚?
彻儿多不幸。
太后娘娘笞刑宣室殿陪侍御驾世人,怨怪他们不谏圣君,惑主在先。那一夜的惩罚,直笞得御前人皮开肉绽,血肉恍惚。当时我尚年青,只懂抽泣,只晓得自个儿犯了错,虽平时恶劣,特长底下人不当回事儿,但如许血淋淋的惩罚,我却从未做过。
我真生了气,彻儿向来不如许的。这算卦测字的先生,未免害人不浅!
他这个“朕”字说的极轻,幸亏没有露了马脚。我也向他笑了笑。
可我向来不明白,“非常的手腕”,又是指甚么?彻儿要临幸他宫,那宫里的女人要受孕生子,我……能有何体例?
那测字先生倒性子半点不打动,我都要掀他摊子啦,他还坐得住。
他却不太爱到我的椒房殿来了。
我陈氏一脉再出皇孙,只怕于太后娘娘而言,比之无嗣,更教人头疼。
但她并不敢。
我并不晓得。又或者,是我并不该晓得的。
彻儿看不住了:“母后,教他们授下领罚罢,莫吓坏了娇娇。”
她要孙,她要皇嗣,只是,她并不要我生的嫡长孙。
彻儿伏首:“母后降罪……”
然后,他拉我的手,手底只余温存:“娇娇,我们走。他测的一点也不对!江湖骗子!”
彻儿回了去。我能闻声他们发言。
昊天盈月一枚,繁星数点。百姓庐下,晕暖的灯色亮透了一隅长安。
慈母到底是故意,亦有计的。太后娘娘微叹一口气,已用细绢抹起眼泪来:“孩子啊……祖宗这江山打的但是轻易?我们这一起走来,可又是轻易?哀家常常晚间闭眼,总会想起那一年……白虎殿上……”
我知闯了大祸,随彻儿一同跪下,太后却并不恼我:“天子做错了事体,与后无干系,哀家尚要怨怪天子带坏了凤仪!这好好的皇后,被天子拐将出去,满大街乱窜,这……这成何体统?!”
他看着那测字先生,冷冷道:“你测的半点不准,娇娇命里主贵……是千万年的命数,这一点,永不会变。”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夜正浅,天子跪在猗兰殿前,长夜未歇。
彻儿不敢回声。我亦是跪着,又替他难过。
我被拦在殿外。转头,只剩下冷冷的月光拂照。
我还没说话,那测字先生细打量我,摸了小撮胡子,说:“说不好……”彻儿笑了:“我说你本领不敷,你还不平……”他把我揽畴昔:“娇娇,回吧,不好顽了。”
这有甚么好辩的呢?
彻儿停了脚步,眉色略一皱:“你这话甚么意义?”
母亲说,傻丫头,天子管哪宫里受孕,皇后管……哪宫里生子。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不都凭中宫一句话?
天子的眼睛愈浓愈迷离。
我也低头。那一年的白虎殿,现在想来,还是手心底里发寒。大行天子棺椁停在那边,一重一重白幡晃过,好似隔断了另一个天下。恁是荣光无穷,恁是权势滔天,到头来,亦不过是冷冰冰地躺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