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6)[第2页/共3页]
阮美人才开口,天子已嘲笑:“朕明鉴,朕必然明鉴。”
是倦怠。
天子讨厌兜兜转转地说套话,才一开口,个个自称“有罪”,既有罪,便捧着顶戴等领死吧!那老太医天然再不敢与天子兜话,便道:“这画中入墨有古怪,下臣已确察,以一味麝香研入墨中,散于室,久而不觉其味,然,光阴稍久,麝味已洇浸入骨,若妇女得胎,则……”
“子夫,”天子略一皱眉,“朕不解。”
美人如香草,楚楚不幸之。
杨对劲已宣下,少顷,太医令出。天子见那老头擞的腿肚子直跟筛糠似的,便道:“回个话,竟如许憷么?朕升座,为北边匈奴兵犯上谷一事,日日龙颜大怒,亦未见得,三公九卿个个憷的跟你似的。”天子略一笑,总算活了点儿氛围,太医令这才抬袖擦了把盗汗,禀道:“臣禀陛下,卫夫人腹中皇子……皇子……臣连日来评脉,胎类似不稳,本日卫夫人腹痛难忍,宣下臣请脉,似是……似是……”
汉宫,仍然暮如沉钟。
卫子夫跪下,膝行天子面前。
老太医咀嚼三番,因忖如何说话,方能教天子少怒,稍事又道:“……则,则女体有损,胎儿有害,年久平常,并不作一夕之效,即便滑胎,亦难考虑是何因此至……”
只怕,活着的人,没人能猜透天子的心机。若得一日,真真摸准了龙脉,那便是,离死不远了。
婉心出前,在天子面前微微一谒,双手呈上一幅帛画,天子表示,杨对劲已接过,双手呈来,天子看毕,道:“这不是昭阳殿呈来的礼么?”言下,又悄悄瞟一眼阮美人,似不经意。
本来天子也会倦呀。
他冷冷:“婉婉,你另有甚么要说的?心机如此之深,心机如此之重,你让朕……即便故意回护你,亦是不能!”
“恰是……”
卫子夫手脚有些生硬,被天子掣着,已转动不开来,她这么偏低着头,羽睫凝泪,楚楚不幸:“陛下……”将将开口,那眼泪已是哗哗滴下,沾湿绣襟,天子不忍:“你说,朕为你做主。”
他略顿。
天子将目光回注画上,细细打量,他是多么雄才大略的帝王,心机略动,便已发觉有异。天子抬手,画上秋色滟滟,草长莺飞,一勾一转,皆故意机,是美人阮氏呈来的贺礼,用经心力。指尾触着帛丝,凉凉的,似是生出寒意来,直要透进骨子里。
“这画墨中,有甚么?”天子似极不耐烦:“你有罪?不过是眼拙,瞧不出来卫夫人经常腹绞病因安在罢了,朕未说甚么,你倒兜揽了个概全,那尽好,你揽着吧,卫夫人与腹中皇子如有差池,朕拿你是问便是。”
卫子夫冷静抹泪。
“是难堪你了。”天子眸中似冷非冷:“依朕之见,此中必有内幕……”
再展不开。
她猜不透。
天子有话相询,太医令现在已缓了过来,天然应对如流:“禀陛下,原是将麝香研入墨中,作画置于帛丝之上,挂其室,麝味渐渐侵浸室仆人,与之成一体,欲伤腹中胎儿,需颇多光阴,本日不知怎地,卫夫人已感小腹绞痛难忍,……幸是天祚,已尽早发觉,不然,若循常入量麝香,只怕待滑胎那日,还是没法发觉,害因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