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屋无人见泪痕(12)[第1页/共3页]
天子掀起龙凤呈祥双面锦被,起了身,坐在那边,身上软绡内衬被压的太久,起了几道褶。大红明烛噗滋滋滴蜡油,光焰在绡帐外曳动,少年天子的表面映在暖色的烛光里,英伟非常。那副边幅,即便在平常百姓家,也算得美女人。何况他是天子,十二旒冕冠加身,行出行来皆是坐龙辇,御色是玄黄,六合之间,只属于他的光荣,只属于上天之子的万丈荣光!
蕊儿仰脖,一碗姜汤囫囵灌了出来,抡大袖紧擦了擦嘴边,楚姜因笑:“如许的,小子似的,哪像个女人家家。”蕊儿也笑:“奉侍娘娘还管女人不女人么,楚姜姐姐,我倒告你,现在娘娘性子是冷僻了些,不太爱玩闹,如果在畴前,愈小子样的,娘娘愈爱呢,爬树逮蝈蝈儿,哪样是女人家家的干得来的!”
很多年之前,也有人与他共寝一张床,她的端倪与眼神,和卫子夫是全全然分歧的。她像小鹿,像精怪,那么滑溜,那么趾高气昂,刘彻一瞪眼,活力了,她毫不会诚惶诚恐,她还是笑,跐溜一声,便像小狐狸似的窜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缠他去上林苑行猎。
蕊儿拿了大烛来,端着烛台给她照着,却俄然说道:“楚姜姐姐,这事儿……须禀陛下么?我们娘娘,烧成这个模样,也不知几时能清复苏醒说会子话……”
第一次,在春雨韵韵中,帝王的声音,略显无法。
“子夫,你如许好。”
莫非不是么?
卫子夫叹了一口气,笑容有些酸楚:“永巷当中,多的是疯妇,大抵……那是臣妾的将来。臣妾并不怨,也不会怕,从平阳公主府,登得天阙台,已是三生修来……”
殿下宫女子仓仓促促出去又出去,尽是放慢了脚步的,小猫儿似的点在青琉地上,小意的模样,恐怕是惊着了谁。
宫里点了香炉,暖炉子也复起,线香薰薰淡淡的味儿在暖气环生的屋子里,悄悄挑逗着,倒是挺有些家生的氛围。
红绡帐里,秋色更浓。天子悄悄躺在那边,呼吸匀停,黄底龙纹软绡内衬贴着他胸膛,一起一伏,常日里被暴虐辣艳阳燠黑的肌肤若隐若现,一段藕似的白生生胳膊从那斑斓被子里伸出来,天子乜一眼,语气安静:“如何,睡不着?”
外头仍然滴着雨,湿漉漉,滴答答,光听着就怪难受。初春氛围湿薄,又是寒浸浸的,穿堂风算是带了些烈性儿,灌进脖子里,可冷。
若在平时,天子早就将弱质美人揽入怀里,宠之又宠,目前却有些腻烦:“子夫,你不必如许,太谨慎了,朕……不吃人。”
楚姜微微蹙眉。只似半朵将蔫未蔫的桃花耷拉缀在眉间,浓浓忧色浅浅淡淡地画在那边,微一蹙,那花儿才真真要蔫掉了。她强忍伤悲,笑了笑:“还是报罢,天子肯来不肯,那是天子自家的揣测,我们没的多话,陛下若怀旧情,又事件冗繁,亲身来不得,好说也得派个太医令来瞧探瞧探,有医先生在侧,总好过我们没头苍蝇似的乱闯,手脚忙慌不说,还不得事。”
说那样美的情话,却凝那样冷的冰霜。
卫子夫眼中带羞,贴依在天子怀里:“陛下,臣妾只怨如许的夜……太短呀,下回见陛下,又不知是甚么时候……”她本就仙颜娇怜,如许微微带闺怨的嗔责,从她口里吐出来,不但不招人厌,反而教民气疼,更欲垂泽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