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11)[第1页/共3页]
阿娇心性不拙,顿时体味杨对劲的意义,因道:“杨长侍,本宫谢过。”便随御驾直入长乐宫,一起人,浩浩而去。
太皇太后身边服侍的贴身嬷嬷因见阿娇这一身风雨里赶来的狼狈模样,打紧了“嗳哟”一声,忙道:“叫太皇太后瞧见了,莫要招人悲伤!我的小主儿哟,怎地如许一身雪水?”因叮咛宫人搬了大椅来,自个儿干脆亲上阵,连剥带扯地将阿娇大衣给脱了来:“小主儿,莫挨了冻,好生烤着火吧。教陛下在内里好等,老奴这会子就服侍太皇太后起床,我们顿时开膳,不幸见儿的,饿坏了罢?”
她眼中有泪,却强忍着,抬开端,直视天子道:“阿娇被黜长门,是因‘巫蛊’一事,陛下听信谗言,陷臣妾不义……妾无言可对,但——”她停了一下,俄然眼中浅浅的光晕似烛焰偃了下去,她嘴角微微扬起,竟是在笑:“但——我陈阿娇行事敢做岂有不敢认的?那些肮脏东西,我并不知是如何跑我枕下的——魇咒天子,其罪殊大,我没有做过的事,毫不会认下!”她倒无惧,竟然不再自称“妾”,与天子一派应对,皆是凛冽气势。
就像明天这番的风景。宫女子哈腰拨火星子,手里的铜炉快冷下时,已有一名宫女子接了畴昔:“娘娘,婢子给您换过一盏罢。”她放手,很快接过新添上炭的又一盏铜炉,身边的矮榻上摆着香茶,一盏线香袅袅吐烟。
阿娇坐在黄袱垫上,晃着脚丫咯咯地笑,这满宫服侍有些年纪的嬷嬷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是以大多不拘礼,可疼她。很小的时候,她随母亲归宁,也是在撂了霜的冬夜,撒了欢地跑出去疯闹,地里积着雪,脚丫子踩上面,松坚固软的,好似踩着软袄,她那劲儿上来了,闹的没完,一脚一个凸起,未几时,化了的雪水沁入棉靴,湿哒哒的,她仍不在乎,疯也似的在雪地里来回跑,前面串儿蚂蚱似的跟了一串宫娥寺人,个个扯开嗓子喊她,提着的宫灯映得整片雪地萤萤生辉。直到她母亲发了话,差点出动羽林军将她捉归去,她才泄了气似的躲回长乐宫,因怕她母亲重话,她一溜儿便蹿进外祖母怀里,再不肯出来。窦太后抚她背,笑道:“我的娇娇哟,如许的性儿,天不怕地不怕的实皮子,竟也怵馆陶!”外祖母最疼她,见她湿了半截身子,紧叫宫报酬她换新衣裳,那几个老嬷嬷也疼她,抱着又哄又喂姜汤,她的小脚丫子踩隔空的火炭煨暖,火星子在脚下哔啵有声,不一会儿便暖了,自脚底生起的那股子暖意涌遍满身,她歪在老嬷嬷怀里,不知觉的,竟打起了打盹……
陈阿娇并不知天子苦衷,朝堂繁冗,本就让天子抽身得空,她母亲馆陶大长公主又是个不费事的,堂邑侯府比来的意向不但叫天子心惊,连长乐宫老太后都觉不占理儿,起首要拔手清算的,便是私结朝臣的堂邑侯陈午。再者,另有嫁妆藏书一事,让武帝内心好觉败兴,想起来,还是深恨。帝王心沉,那几番心机,陈阿娇又如何能辨明?
宫人迎驾,齐齐拜下:“陛下长乐无极!”
她刚被领入阁房,早有服侍的聪明宫女子接过湿漉的大红外氅,放在炭火前烘烤起来。又有一名小宫女儿递了黄铜手炉来,教她握着取暖。
当年,她宠贯六宫,确是究竟。这汉宫掖庭,唯只偏疼年青貌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