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知了[第1页/共2页]

“如何会？父亲常说你娘捶腿的工夫比外头花娘还好，你莫非没偷学几分？”

她目不斜视地路过苏禾，在向窗的条炕上坐下，身子一斜倚上美人靠。

中间几个寺人宫女见主子如此，也跟着低头暗笑。

但是苏莹太体味苏禾了，晓得她不怕打，她怕黑，怕鬼，晕血，最怕的还要数虫子，甚么虫子她都怕。

苏禾不再说话，就那样托着托盘悄悄等候。

与此同时，储秀宫的后殿——丽景轩里，一着海青色马麻飞鱼袍的寺人也告别出来，抬眼间，正瞥见苏禾飞奔而出的背影。

苏莹接过盖碗，揭开杯盖轻吹着，目光却落在苏禾微微颤抖的手上，她用心慢悠悠小口小口地抿，好久，比及苏禾托举得没了力量，双臂闲逛时，她才终究放下茶盏，瞥了眼托盘里的马甲，“这绣花也忒老气，”说着提起马甲一角摔在苏禾脸上，“你们针工局的技术是愈发不成了。”

苏莹是苏禾的姐姐，兵部员外郎苏尧之嫡女，一月前二人一同进宫选秀，苏禾落了选，被分拨去针工局做宫女，苏莹则在一月内连晋三级成了苏美人，现在正在风头上。

“方才叫你们捉的知了呢，端过来！”

苏莹好似没闻声她说话，只顾叮咛身边的，“虎魄，把皇后娘娘前儿给的大红袍拿来冲泡了。”

苏莹指的是她贿赂画师把苏禾画丑，令她落第一事，苏禾只道“不敢”，她没甚么记恨苏莹的，向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靠脸、靠银子，管她靠甚么，赢了就是赢了。

手臂又酸又疼，几近要断了。

满室笑声，仿佛用心要叫她闻声，苏禾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眶里的泪，快步走到天井里，眼泪便不识相地落下来，正殿前两株古柏上又传来嗡嗡蝉鸣，她头皮发麻，再不顾甚么端方体统，小跑着上了游廊，直往储秀宫外走……

“是，”苏禾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走过那片爬满知了的金砖地，从花梨木几上端过托盘，咬着牙一蹲身，“奴婢辞职，”说罢却步退了出去……

当即两个小内监上前，一个夺过苏禾手中托盘放在花梨木几上，一个按住她的肩，往她腿弯上踢，苏禾腿上一疼，“扑通”跪下，因被那寺人按着肩头，挣扎着也起不来了，便只能将脑袋倔强地昂起，与苏莹对视。

脸还是那张脸，姿势却比先前更傲岸，湘妃色八幅月华裙跟着苏莹风风火火的步子扬起来，幸而有红珊瑚禁步压着。

“不肯意？是内心还记恨本宫？”

苏禾闻声“知了二字，脸上的赤色便寸寸褪尽了，在她看来，这东西就像蜈蚣蜘蛛一样可骇。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针工局当差的，只晓得送衣裳，不会捶腿。”

苏禾闭了闭眼，强自和缓声气儿，“娘娘，这马甲是照您的意义裁剪刺绣的，您哪儿不称意，奴婢归去说给绣工再改。”

苏莹浅浅抿了口茶，“罢了，本宫今儿也乏了，你归去叫绣工重绣一身来，那马甲上的绣花太老气，不过……下回还得你送，姐姐在内廷，不能亲身畴昔关照你，只好叫你常来姐姐这儿逛逛了。”

苏莹用团扇遮着下半张脸，暴露一双颀长的媚眼，笑得弯弯的，“把稳些，碰坏了宫里的花瓶玉器，但是要掉脑袋的，”说罢又从虎魄手中接过茶，凑到唇边轻吹着，在浓烈茶香中赏识苏禾的狼狈模样。

宫女虎魄适时凑趣儿，“娘娘每日闷得慌，这宫女来了才有点乐子，要让她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