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蚀骨[第3页/共4页]
此念一起,不出几秒,只听得远远院落里喧华声阵阵传自书房。
这一“再见”二字何其长,在接下来古板如慢性折磨的日子里,这是最后一人最后同赵钧默说的话,而后再无一人同他说过话,只他一人在这幢孤楼里,疲惫而似消磨着人的意志般活着。
最后,郑修仁见赵钧默起家,背影极其寡淡孤寂,站在窗前,抬眼瞭望窗外的天空,侧脸的容色悠远而苦楚,郑修仁轻叹了口气,道:“默卿兄,再见。”
仿佛已麻痹了,四肢百骸生硬,眼角微酸涩,赵钧默莫名低低地干笑出声,掩面抹了一把脸,然后声音极平平,规矩而客道问:“既然如此,政绥兄,请恕鄙人就不送客了,你自行便利吧。”
没有穿戎装,只是一袭浅显的中山装,仿若脱基层层的盔甲,无声地送走最后的暖和。
将纸颤巍巍地放入衣中,他抹了一把脸,躺入卧榻中,被褥好似还带着了了些许的体味,深深吸一口气,如同有大烟之瘾,半晌,贰心下倒是冷寂一片,他知这些味道必有一日会散去,是留不住的,这般想,心又是一缩,不知为何,感觉破冷,他撩起被褥,宽肩伟岸的身躯伸直在一人的卧榻中,竟如许孤寂。
“我们不识甚么劳子的缉拿令,无赵先生号令,我们不会开门。”
夜太长了,好似再不会有翌日了。
“好个赵先生,他还能通天了他!你们局里的人亦是这般口气,我倒要看看他赵钧默要让多少人替他死。”
他在党内培植的亲信无数,但树敌亦是无数,而他口中的“政绥兄”便是其一,郑修仁,表字政绥,同为黄埔出身,在赵钧默阵容渐长时,此人郁郁不得志,气度局促,凡事激进,虽是有才调却不是个能做大事之人,因与赵钧默同亲,经常被拿来比较,时候长了自是积怨深了,虽是同期,倒是互看不顺,此番叫他前来缉拿他,恐怕是生了要告终他的意义了。
话落,终是回身,坐进轿车内,身子靠向椅背,他闭目,淡淡隧道:“我知她是怀旧之人,我只望能多圆她一些遗憾罢了,何况,我尚留着,又无离职逃脱,怕甚?就算要威胁我,仅府中一子已够了,有些事要来总要来的。你知我给机长的号令是甚么?”
“单程。仲安,只这一趟,我给雷斯结了钱,叫他不消回了。”
电报实在极简朴:“十万孔殷,南京赵钧默亲译(绝密):据切当悉:10日凌晨,中间这边将停止党内清除,自上而下,首当其冲为谍报部分,其上海的凤声兄是中间之亲信,已投吾党,吾党必倾尽力庇护,亦望中间早作筹算。北平学礼敬叩。”
顷刻,这是来这幢阴冷的屋子里赵钧默第一次怔愣了的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不及半晌,赵钧默拧灭了烟蒂,开门见山地问:“要囚禁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