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血雨腥风（一）[第1页/共4页]

风灵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氛围，向佛奴一伸手：“给我罢。”

十月过了大半，晚间北风一起，风矫捷仿佛重回了莫贺延碛天寒地冻的夜。说来也是古怪，屋内银炭暖炉，软衾厚被，可她经常在夜间俄然醒转，只觉后脊背一片凉意。

说着神情庞大地瞧了她一眼，回身带路去。

那一夜说来也是诡异，风餐露宿尚且反对不住她倒头便睡的习性，可眼下任凭她在床榻上如何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眠。

外头又黑又冷，仿佛全部敦煌城都在甜睡，沉得容不下一丝一毫响动，有一种喧闹至极的可怖。

她顿时雀跃欢乐起来，裹紧毛氅，跳出屋门要去找佛奴来看。她快步走下木阶，一脚才踏地，便觉脚下一滑，险险滑到在地，一件硬滑之物硌在了她的脚底，正透过她的软底靴抵住她的脚心。

马近路口时慢了下来，韩孟见了她不似平素那般打趣儿，向她抱了抱拳：“本日都尉约莫是不得空了，顾娘子还请他日。”折冲府的朱漆大门开了半扇，韩孟等人俱下了马，吃紧跑进府内。

石阶上立着的拂耽延终究将目光从红黑班驳的头颅上挪开，从韩拾郎手中接过风灵。风灵抬头撞见他血丝缠绕的眸子子，仿佛瞪着那些血糊糊的人头太久，赤色渗入了他眼中。

风灵性子急，等不及走到跨院，便一个劲儿地催着韩拾郎快说。韩拾郎说的高昌话她听着又吃力，连猜带蒙，勉强听了个大抵。

她担忧：拂耽延断不会弃那些百姓于不顾，即使是凶多吉少，他也必然会去救援。

当下风灵二话不说，向拂耽延略行了个礼，胆颤地向那几个大木箱子瞥了一眼，回身便随韩拾郎往拂耽延居住的跨院走去。

前厅的大门全开，拂耽延正寂然立于石阶上，面色乌青，暴起的青筋如同数条小蛇，蜿蜒在他紧紧攥着的拳头上，直攀到他闪现在外的小臂上。他的目光与风灵的目光落在同一处，恰是那浓烈血腥气的来源。

雪窝子里躺着的鲜明是那支鹿形金簪。

风灵的眼眶一热，忙吸了吸鼻子，强压住眼里的一泓热。此时不是悲切的时候，韩拾郎的另一番话教她惊得几近要肝胆俱裂。

风灵迷惑地俯身，一段黄灿灿的物件半掩在雪中。她拂去那物件上袒护着的积雪，只一眼，她便真颠仆在了地下，失魂落魄。

风灵闭上眼，只觉烦躁，展开眼又是不见一物的暗中，内心发慌。她摊开四肢平躺在床榻之上，在睁眼与闭眼的挣扎当中，模糊不安总觉宅院内进了甚么不该进的。

沙州极旱，雨雪希少，风灵幼时跟着爷娘来，未曾见到过沙州有雪，现在来了此地第三冬了，才头一次瞥见雪景。约莫，夜间的不安，便是因这场雪罢。

原贺鲁将外城廓的人尽数掳走，不知关在那边，并将他们当中的丁壮男人大多枭了首，装成几箱，又趁着城关换防之际，悄悄送至城墙根下。

风灵焦心，内心起了毛躁，一咬牙，抬高声道：“你若再不去，我只得硬闯了这折冲府署，你们三人统共加一块儿，也难敌我一人。我便不信果然闹将起来，拂耽延不出来。”

她悔怨：贺鲁能知外城廓无防，能拿准城关换防的时候来送头颅，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鹿形金簪安排在她闺室门前，若城内无人策应通传，他决然做不到。虽索庭已亡，通敌之人仍未能挖清，终是变成了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