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天八月(四)[第1页/共2页]
风灵一怔,阿幺的年纪比她还小了两岁,上一回见她不过是个扎着双环髻的小丫头,两年风景,已然及笄,几条编得密密的发辫垂在肩膀两侧,余发在头顶结了个简朴的小螺髻,随便绾了支胡杨木的簪子,打扮得半唐半胡,不伦不类。
阿幺还是满脸的笑意,一面拧了一条温热的帛帕递予她净面,“康家阿郎还说,本日中午,索家要摆拂尘筵席,一来索阿郎要替新到的都尉拂尘,二来听闻大娘代替了顾家在西面的买卖,柳夫人也要借机凑个趣儿,置一席酒水相贺呢。”
风灵伸手悄悄推搡了她一把,“好没意义,你怎也学得开口杜口端方的,我向来最憎那些,阿母也不是个爱拿捏端方的,你倒是向哪一个学来的?”
俄然一阵清冽的氛围直灌入口鼻中,认识一点点答复到脑中,风灵未展开眼便能感遭到阁房已非常敞亮,此地白日里光照极强,也辨不出个时候来。模糊约约闻声屋外有细碎的说话声,凝神再一听,是这宅子里管事家的女儿阿幺,正同她阿母絮干脆叨说着话。
风灵展开眼睛适应了一阵激烈的光芒,将着间整两年将来过的屋子看了一圈,床榻内设倒未见有窜改,睡榻前莲枝大团花饰连珠边纹的帷幔,还是往昔阿母亲手选定挂上的,光彩还是簇亮,地下新铺了大片的红色羊毛毡毯,一双亮色丝履散放在羊毛毡上。
阿幺微微红了脸,“以往年幼不晓事,现在都大了,大娘又接了家里的买卖,纵是顾夫人驯良不提,我们这些家人,总要讲些端方才是。”
“这便结了。既是要听我的,自此今后,再不准称甚么‘婢子’,我们还和小时候普通的称呼,可记着了?”阿幺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她身后,应也不是,不该也不是,内心头倒是悄悄光荣,顾家统共只这一个女儿,又繁华得紧,先时还忧心她娇纵霸道难奉侍,这么看来,这些年她的性子还和儿时普通,未曾变过。
“一会儿梳洗了好往大市上去,这袍子如何穿不得?”风灵疑道。
至天亮时分,不知怎的迷迷蒙蒙地做起梦来,一时好似瞥见那突厥首级遥遥地向她驰来,一时又见荒漠中满地干枯的人手伸出空中,仓促中她激烈且固执地盼等着那位粟特郎将,固执地奉告本身,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便会来挽救。
风灵从那甚么折冲府都尉的一团疑云中回过神来,从铜镜中望了望阿幺极当真的神采,不由弯起眼睛嬉笑开来,“往年小的时候,从不听你在我跟前称‘婢子’,怎的两年不见,反倒生分了?”
阿幺踌躇了一息,嗫嚅道:“阿爹说我将来是要跟着大娘的,天然,天然万事皆要顺服大娘的。”
“便梳个灵蛇髻,配上我那支犀角含翠的双股簪子。索家相请,我们也不好失礼,自是要盛装赴约。”说着她转头将阿幺高低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你这身未免失礼,也该打扮起来才是。”她想起索家那位争强好胜得连身边婢子也要攀比一番的嫡女,揣着些促狭,翘了翘唇角。
阿幺笑眯眯地摊开手,递上一柄铜钥匙,“康家阿郎一早就来过,说是昨夜货已入库,让大娘尽管放心。”
车马牲口皆在大院一侧的棚屋,风灵一起穿行而过,登上备好的马车,便朝着城东大宅堆积的永宁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