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归途生险(二)[第1页/共3页]
凉棚下的兵卒时不时地向她那边刺探,故意想邀她至棚下坐,偷眼望望拂耽延沉峻的神采,无人敢开口。
丁四儿粗声一笑:“小娘子客气甚么,女儿家暴晒于日头下,男儿却有凉棚躲凉,这事儿我丁四儿瞧不下去。”他昂首瞄了拂耽延一眼,“你也莫怨我们都尉心狠,他常日里也不是不近道理之人,你勿往内心去。”
拂耽延展开眼接过丁四儿手中的吃食,余光扫过,颇觉不测,只见不远处的土墩边立着的恰是风灵。因四周略能遮挡骄阳的土墩都叫府兵们占了,她只得在余下的土墩间来回寻觅个能蔽日的依托。
风灵难堪地笑了笑,便爽快道:“实不相瞒,这事确是怨我。风灵本是敦煌城中商户,欲往西州措置些事件,又惊骇途中遭匪,恰探听得府兵将护送平壤县伯西归,遂私想着搭个顺风。哀告延都尉未成,便仗着与平壤县伯略有些私交,冒顶了他侍婢的名头,一起到了西州。平壤县伯为便当我回沙州,赠我仆婢放归文书,这才有了户曹衙门口那一遭。”
拂耽延展开眼,抖了抖好久未动的双腿,站起家。风灵与众府兵的笑语他早已闻声,他知她被毒日迫得无处可躲,故也未加摈除,现在炽烈已过,步队将重新开赴,他自是不容她再混迹步队中。
世人皆听得发楞,闻说她与平壤县伯有友情,不觉要敬着几分。风灵又笑道:“原是风灵有错在先,也怨不得延都尉恼我。”
风灵挑了一方稍能遮凉的土墩,缩手缩脚地在不大的暗影中坐下,不一会儿工夫,日光偏移,土墩的影子越来越小,眼瞧着就要坐不住,她只得双手抱肩,将脸埋在胳膊肘内避着日晒。
拂耽延命令当场支起凉棚遮阳安息,待日头的灼烈畴昔些再行。府兵们跳上马,伸展着酸胀的手臂腰背,从各自的马背上取下毡帐。
丁四儿这话问得直白,自发冒昧了,周遭未睡的几个府兵也是猎奇得紧,皆转过了脸来等着风灵应对。
丁四儿本就是个热情肠的,又因来时同风灵搭过几句话,此时见她这般,心下极是不忍。
再者,有公廨田一事在先,他总归是欠着她情面的,人就在面前,他还不至于眼睁睁地瞧着她饿死渴死在荒凉中。
“延都尉此话差了。”风灵面上笑意加深了几分,反唇相讥道:“都尉率军护国,却不知国之本为何。”
正迟疑间,拂耽延一步步向她走来,神采冷冽,风灵内心同本身说:必然没有好话讲予我听。一面扬起唇角绽出一个夸姣的笑容,一面悄悄叮嘱本身,忍得一时之气,方得一起安然。
她原就盘算主张要随军同业,除了一摞子干胡饼,八只水囊以外,几近甚么都未备下,一心一意地筹算一起吃住用皆刮蹭着拂耽延,一匹越锦不明不白地捐作军资,用他这点也算不得甚么。
风灵内心道:他常日驯良,待我却从未有过好神采,我究竟是那边开罪了他,还是八字相冲?面上笑吟吟地将丁四儿谢了又谢。
风灵接着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庶人安政,就教都尉君当如何?”
拂耽延凉凉一哼:“巧舌令色。我大唐将士保疆护国,岂随你这等草民差使?”
娇俏的唐家小女子,嗓音清脆,笑语如汨汨清泉,在府兵们听来如同清冷的溪水流过,荒凉中中午的骄阳也不那么暴虐了,仿佛并未畴昔多久,日头已经偏斜开去,收敛起了利刃般的光芒,垂垂变得温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