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公田事起(一)[第1页/共3页]
那人大喇喇地坐下,捋下遮面的纱帛,冲着风灵扬眉一笑,有些混乱的眉毛下,一双特属于阿史那家属的灰碧色眼睛中燃起了一点镇静。
风灵眸光一闪,还待要问,那摊主接着又道:“不过,那官人除开身量高壮些,穿衣打扮上瞧,不像是小郎君要寻甚么郎将,倒是那边一名……”摊主略侧了侧身,向茶棚的一角抛去一眼,“在这儿坐了半晌了,那身子骨,那肩背,小老也算有些眼力,是个会武的不会有错。指不定就是小郎君探听的人。”
风灵顺着他方才暗指的方向望去,公然有一人,抬高着兜帽,纱帛遮面,独坐在茶棚一角凝睇着远处正构筑着的城墙。
劈面来人见她要走,加快了几步,转眼已至桌边。
狼崽子耳朵这般通达,风灵暗自谩骂一声,悄悄算计了一番倘或与他动了手,本身可否在城墙边的府兵赶来之前不受他所制,手脚保全性命无虞。
一对上那对眼眸,风灵不由一阵发凉,却要强作平静,只当不认得,垂下视线若无其事地回身。
岂料摊主不听她问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中黑漆漆的抹布,“没有,没有。”说话间腿脚都未曾停下一步。
阿史那贺鲁压着嗓子低笑了一番,略有些夸大,直笑得捂着肚腹半伏在桌上。
阿史那贺鲁挑起眉毛故作迷惑,“哦?错认了……你既不认得我,方才怎听得你口称我名讳?”
风灵捡了条看着还算齐备的长凳,拉着佛奴坐下。摊主提了一只辨不出色彩铜质提梁壶,顺手又丢下两个摞在一起的粗黑土陶碗,话也懒怠多说一句。
他原也不是毫不防备地便来窥测城墙戍守,听声响许是在夹衫内裹了细鳞甲。风灵恼羞成怒之际,一时也不记得惊骇,霍地站起家,顺手拎起桌上的马鞭,指向阿史那贺鲁:“我便在敦煌城中静候叶护破城来掠人!”
风灵按压在剑柄上的手蓦地一松,抬眼望望埋头在金黄色的地步中劳作的世人,忽莞尔一笑,“叶护高看鄙人了,鄙人不过一介商客,眼中所见大多与一个‘利’字相干,那些人同我非亲非故,他们的存亡于我并有利损,叶护何故要以他们的性命相挟?”
许是发觉到有人在望他,那人转过甚,回望了风灵一眼,明显一怔,继而站起家,往她这张桌走来。
出城不到一里,大沙山脚下成片的地步,便是公田。风灵以往从未曾留意到这一片,影象中仿佛一向是索家的田庄。
“怎与你无关?那胡将无粮无根底,一定能守得住这座城,待我破城而入的那日,他又怎护得住全城的百姓商户,敦煌城迟早叫我牙帐下的儿郎们踩碎踏平。”阿史那贺鲁宽广的脸庞上扬起放肆张狂的嘲笑,目珠子里头仿若燃起了一小团碧色的幽火,“你与其在那城中等着遭难,不若立时就随我去了,做我的可敦,全部西疆随你纵横驰骋,雪山上的雪莲尽献于你裙下。你可甘心?”
风灵神采一沉,甩手将那滚烫的提梁壶掷向他,阿史那贺鲁偏了偏肩膀,竟是径直抬臂去挡那热烫的铜壶,只听得他衣裳内钝重的一声“当啷”以后,铜壶像碰触了甚么硬物,直直掉落到了地下。
灶台背面的老摊主闻声动静,探头朝他们这边张望了一眼,他倒果然是个有眼头见地的,见风灵一身剑拔弩张的气势,只心疼地看了看地下的铜壶,沉默又缩回灶台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