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惊魂年礼(一)[第2页/共3页]
佛奴“嗤”地笑出了声,“刻画读书尚可得,骑射弄剑嘛……只怕就成了女红针黹。”
阿母哈腰扶了她的肩膀,一扫惯常的温和淡泊,敛容正色道:“阿母要你牢记,万莫入长安城。”
自打记事,每一年的除夕夜,阿母总在园子里摆下这么一桌,命她恭肃不苟空中向长安方向,行三跪九叩礼。也不知多少次,她问阿母所拜何人,阿母常常欣然应对,“两位故交,于你有天大的恩典,一名尚健在,一名已逝,人切不成忘恩,你活着的每一岁,皆要遥拜一回。”
自这一日至上元,由康达智牵头,城中大商户轮番出资,或请傩戏人跳傩戏,或请寺中大僧俗讲,或请寺内的音声儿以舞乐来演经变故事,再或请了俳优倡伎来作百戏歌舞,日日白赠城中百姓一场热烈。
“但是想家?”
因俱是城中巨富,又肯出资做些原该官家承办的事,故官家少不得出面应酬一番,一来可算作与民同乐,二来也该谢一谢富商们的豪放。
现在风灵忆起了这些昔日噜苏,暗自长叹一声,正了正衣冠,便要下拜。
“去将窖里的五云浆尽数取来!”风灵扬手一号召,几个候等了她好久的部曲一听今晚五云浆管够,呼啦啦地都围了上来,请了风灵在上首坐了,又催着金伯将那炙肥羊快些豆割了拿来。
这话叫佛奴又起了感慨,他尚在襁褓中便遭抛弃在寺庙庙门前,在寺中养到七八岁上,正逢顾夫人进寺上香,偶遇得他,带回府中与风灵一同教养作伴,因觉此事甚有佛缘,便予了他“佛奴”这个名儿。
风灵垂眸不语,信手抓起家边石阶上放着的酒壶,抬头饮了一口。
“那缘何不切身往长安,面谢岂不比遥拜更好?”年幼时她曾如是问过阿母。
该当如何?该当如何?风灵冷静自问了两遍,游移道:“约莫,约莫左不过是刻画读书,骑射弄剑……”
这一案的供食,同往年她在余杭时如出一辙,倒令她生出些恍忽。
风灵头一年得以做东,康达智行了个偏私,将她做东的日子安排在了元月月朔。
“五云浆。”风灵伸展了一下腰肢,自台阶上立起家便要走。
风灵吸吸鼻子,点了点头。“不若你自小不知家在那边,父母何人,倒也省了念家的痛苦。”
转眼年节将至,公廨田新替代的耕户早已稳妥,只待开春翻土。
且非论如何问,阿爹阿母从未过要奉告详情的意义,风灵自小聪慧,心知阿爹阿母不说,自有不说的事理,垂垂的便再不问起了。
除夕夜里,虽有佛奴、金伯一家、宅中买来的两名婢子及几名孤身投奔的部曲,人丁也算很多,个个也都忙得欢娱,毕竟风灵头一遭离了阿爹阿母,自行筹齐截个年节,内心头不免惦记,单独闷闷了一下午。
膝盖才半弯,内心头俄然起了个念:若要说恩典,那个于她的恩典都及不上阿爹阿母予她的娇纵厚爱。
“大娘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决意要往这边疆来,所为何?”
他常想着,他俗尘未脱,也不能一向在寺庙中度日,若非这番机遇,他约莫不是温饱而死,便是成了遭人随便买卖的贱口,现在虽还是顾府中的奴籍,却好衣好食,生存无忧,风灵待他又从不拿家主的款。现在除开一心一意地跟从风灵、虔心拜谢佛祖庇佑这两桩以外,再无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