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祖辈往事(1)[第2页/共3页]
村里尚未出阁的大闺女谁也不敢上街。一到夜幕来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插好门栓,拿一根又粗又长的圆木头把大门从内里顶死。奶奶说,鬼子老是用枪托砸门,大门健壮的人家,鬼子砸不开就会主动拜别;如果谁家的大门不健壮被砸开了,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我曾祖父是临仙镇鼎鼎驰名的石工,同时又会干一些木工活,还会打铁。他白叟家年青时(一战期间)下欧洲当华工,签了三年卖身契,用九死平生换来的五百块大洋给家里盖起了几间青砖大瓦房,置了十几亩良田。再加上靠家传的技术给城里的大户人家修造墓室、雕镂墓碑及石像生、定做寿材等活战略生,别看他表面卤莽,豪宕不羁,实则心机细致,并且读书不辍(知识窜改运气,我感觉这一点算是我们阿谁家属遗传下来的磨难基因中独一没出缺点的部分),特别喜好研讨一些佛典道藏微风水类的古籍,平时也给人算命看相、断个阴阳宅、测测休咎祸福甚么的,就如许垂垂堆集了些家底。虽说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称得上衣食无忧了。
我爷爷不好好读书,老是逃课,我奶奶就每天早上煮俩鸡蛋哄着他去上学。唉,婚后的糊口……该如何说呢!
抗战胜利前夕,八路军在佛爷岭上打枪,枪声响了一夜,暴风雨残虐了一夜。鬼子撤退时正赶上临仙河发大水,这些来自人间的恶魔被大水猛兽刹时吞噬,几近全军淹没。
村里养闺女的人家为了把人藏好,可谓各出奇招,煞费苦心。有的父母将女儿藏进柴禾垛里,有的父母将女儿藏进掏空了的炕洞中,而我奶奶的爷(父亲)娘则将她藏进了储存过冬蔬菜的地窨子里。
媒人手里拽着一根宿命的红线敲开了我曾祖父家的大门……
民国三十一年,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我爷爷迎娶了我奶奶。我奶奶嫁到童家来时年方十九(虚岁,乡村风俗叫法),她比我爷爷大了整整六岁。婚后的糊口……该如何说呢!
说到鬼子的罪过,比杀人放火更令村民们感到惊骇的是抓花女人。有一次,一个妊妇回周庄走娘家,她怕走通衢会碰上鬼子,就咂摸着走山路进村。她刚走到凤凰地,不料却与两个正在巡山的鬼子狭路相逢。
因为有这段出洋的经历,我曾祖父是乡里少有的见多识广之人。他生得高大魁伟,勇武过人,爱打抱不平,做起事来雷厉流行,并且不畏刁悍,一身正气,在乡民气中享有很高声望。
但是日本话太啰嗦,爷爷说用日语从一数到十所花的时候都够用汉语说三十个数字了。小镇的奴化教诲推行了一段时候后就搞不下去了。阿谁整天跟在日本人屁股前面转的狗主子(鬼子翻译官)逢人就讲,太君说咧,中国文明大大的好!
村里的孩子都被迫学过一段时候的日本话。鬼子小队长姓犬养,身材短粗,长着一双罗圈腿,鼻孔下蓄着小方块胡(即卫生胡,把胡子刮得只剩这么一点既便利卫生又不失男性雄风,同时也是日本军品德级的标记,代表冷血、忠义。出身崇高的军人普通蓄八字仁丹胡,出身贫贱的军人则多数留方块胡),鼻梁上架一副圆形镜片的眼镜。村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犬养武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