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巫山绢与阿魏散（四）[第1页/共2页]

绿艾上前收起了巨大的卷轴。茜素净淡道：“你去同阿爹说，不必收他钱。”

这是至心实意地爱好书画呀，不怨她能画出那样新奇的《女史箴图》来，我暗自赞叹。怀才之人遇着佳品自是会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来，不肯收钱也在理，但是一副挂在祠堂里的俗常的祖宗画像，我却看不出那里能引得才调横溢的茜素为之倾慕的。

我身后脚步声骤起，扭脸望去，只见茜素掉头便走，朝后院疾步拜别，玳瑁大猫亦步亦趋，竖着尾巴紧跟着她。

我一手搭挡住她的双眼，一手将一枚细针悄悄捻入她的睛明穴，“治好了再画罢。”

铺子里又是一阵轰笑。我转过甚来看茜素，她的双眉不知何时已复平，落寞不再，换了一脸期许。

“那里是差一些，清楚是不会描临，你看看，这冯婕妤，脸孔粗鄙竟似街巷中的妇人。再看看这对镜束发的美人，也只画得样貌平平。”这是起先不屑的那一名。

“茜素女人望远时，经常视物恍惚不能明辨罢？”我退开身问道。

未几时，我将茜素脸上的针一一收去。她睁眼向四周打量了一圈，说是清了然很多，但仍不能远视。这针扎一次并不能立时见奇效的，我同她说定了下回扎针的日子，她说要到前头去禀明她父亲，也好教他放心。我正也要告别，便背起医笥，与她一同往前头去。

“崔兄也是爱画之人，何出此言？”铺子里终究有人忍不住开口来驳他，“照崔兄这话，前人佳作，再不该临了？”

我知她难堪，便未几赘礼，简朴向她说了来意，便靠近去诊看她的眼睛。

我感觉难堪，瞥一眼身边的茜素，她倒是安然，干脆停了步，在背面听着那些评断。

“画工可算得上是精美，只是仕女的样貌上，仿得还差些。”有个老成的声音中肯地评道。

铺子里一时沉寂，无人应对。

“可见，非论甚么人到临，临很多逼真，皆是自发得是，冒昧名作。”他斩钉截铁地夸大。

才要开腔，铺子里又传来了一句，把我到嘴边的话堵了归去。“仁兄这句‘冒昧美人’用得实在好，竟是与鄙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崔清河，你说甚么呐。”绿艾脆亮地爆出一嗓子。

我因等着替她醒针拔针，闲坐无趣，顺口笑道：“上回替我补画像时，姚装池也不肯收钱，这装池的买卖如果如许做下去，可怎生得了。”

“你说……那画像中人，同我像是不像？”我踌躇了一息，还是不肯定地问道。

茜素点点头，“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画远物总也不得劲儿。”

沉默了几息，有人“啧啧”称是。

对于我的奉劝茜素并不放心上，只顾着问我：“治好了便能望清楚远物了么？”

我了然地笑了笑，一面翻开医笥取出针囊，欣喜道：“并不难治，下几次针便能见效。但自此画作不成过分劳累，描刻画画的最是伤眼。”

绿艾讶异地咧了咧嘴，仿佛自语道：“阿姊从不体贴买卖上的事，本日怎的操起这份心来了？”说完也不必人答复，抱着卷轴就往前头去了。

我心中惊奇，却也舒坦。我晓得她画技高深入迷，能得她必定，我内心若隐若现的那点酸意，便算是消逝了。徒弟画的并非别的甚么女子，真就是我呢。

一时又哄闹起来，大抵都在起哄，诘问崔清河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