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玉镜台与蟾酥丹(一)[第1页/共2页]
按说徒弟也经常冷冷酷淡的,却与那人截然分歧,我总感觉那人的冷酷中有藏不住的寒意。
“阿心不过是感慨,世上那么多的磨难,磨折以后哪有如许的皆大欢乐,戏文果然都是哄人的。”我耸了耸肩膀,早知还不如看花灯花炮,起码灿艳都雅。
九儿的婚事亦是以戛但是止,刘家闭店了好几日,几近颜面尽失。想来九儿约莫是欢畅的,过不久的某日,徒弟望着生药铺子门外,忽欢天喜地地唤我:“阿心,阿心,少康瓮的新酒又该启封了。”
嘈喧闹杂直闹到小年,进了年节,人皆忌讳丧事,又忙着过年,这才垂垂停歇了下去。
我鲜少,不,是从未曾置身这般的熙熙人群中,各种声音一齐向我扑过来,灌得我满耳满脑都是喧闹,晕晕乎乎,辨不明方向。这时候,随便来小我,稍一撞,我必然要倒地遭人踩踏。
官府查来问去,不着一丝眉目,因吴三利是教香加皮毒死,有人来朱心堂问过一回话。徒弟要我照实回话,我便说吴家娘子确来买过香加皮,说新宅闹鼠患,要灭一灭。
元夕夜与去岁一样,不见有甚窜改。鱼龙腾舞,琉璃宝灯,笑语踏歌,我的欢腾,徒弟的笑意,也未有分歧。
《荆钗记》我头一回看,戏文一点点唱下来,尘凡里的悲欢聚散,不过乎如此。徒弟说得不错,这戏,同我在生药铺子里所见的,大同小异。抑或是我期盼太高了,这出戏实在是平常。
我嗅不到甚么新酒的香气,不过徒弟所说,我从不有疑。何况新年将至,恰是酒香浓烈时。
我长长舒了口气,徒弟在我身后低声笑道:“阿心也觉戚戚?”
“那可不一样,今次的南曲班子是顶驰名的,演的是《荆钗记》……徒弟……”我又是回嘴,又是央告,倒笨口拙舌起来。
徒弟眯着眼考虑了一番,才下了决计:“也罢,想看便去看罢。只不准你跟着对街张家的娘子去,我带着你去。”
官家人得了这话,倒也不再诘问。过了一阵子,毕竟是报了个吴三利遭其妻室毒害,犯妇惧罪他杀,以此结结案。吴宅空置下来,又成了远近闻名的一座凶宅。
当演到那戏里的痴情女子纵身投江时,我忽地发觉周遭的吸鼻抽泣声此起彼伏。我在人群中望到张家娘子,她捏着一方帕子,正不住地抹眼角。
虽说我对徒弟过分谨慎,总不准我夜里单独出去很有些不满,可当下他应允了我去看戏,我自顾不得那么多了,满内心只剩欢乐。
我抿了抿嘴,“张家娘子说要看戏去,又不肯带着我去,不为别的,她说徒弟将我看得紧,总不准我出去。”
“徒弟……”我一抬头,迎上一张陌生的脸,将我从人堆里拽出来的那人,竟不是徒弟。说是陌生,只因我不认得他,那张脸,倒是方才看戏是见过的,恰是那位对煽情戏文毫无所动的绿袍贵气公子。
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我忽觉一阵轻松,新奇的氛围重回到我的鼻端,我用力地呼吸了几口,垂垂平静过来。
吴三利佳耦一夜之间暴毙家中,贩子街坊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连临安知府都亲临吴宅过问了一番。一时候,街头巷尾、平常家中,茶余饭后的提起的无不是这桩古怪事。
张家娘子走后,我回到铺子里,坐在柜台背面,托了腮帮长一声短一声地感喟,连吴甲都忍不住来问:“阿心这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