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五)[第1页/共2页]
“朱先生,阿心女人,彻夜冒然来,全为了报答二位救我爷娘。我一孤魂野鬼,也没甚么拿得脱手的谢礼,那日见阿心女人爱好腊梅,便带了一枝来。”
“说说,都有些甚么药?”徒弟不答我的迷惑,反倒考问起我来。
徒弟一怔,呵呵低笑道:“药资天然是要的,只还未到时候,届时再结算也不迟。”
那吴裕才也瞧见了我手里红灯笼收回的亮光,却不敢等闲上前,只远远地冲我与徒弟躬身见礼。
“徒弟,为何要备那么多烧烫伤药?”我放上面碗,递过筷箸,顺手拿起一包包好的药,凑到鼻尖嗅了嗅。
“朱先生!”有人满怀希冀地唤徒弟。
徒弟拉了我的手从不知哪个边门进了店,我问了他好几遍明日有甚么可忙的,徒弟只不肯说,一个劲地催我去睡。我无法,只得自回屋去,进屋前还瞥见吴甲仓促忙忙地去库房里搬出几大袋子草药来。
门外一堆人,作势就冲要将出去。殷乙不知从那边窜出来,叉手拦截在门前,如同一堵无形无影的墙,倒是能镇得外头那些人平了躁。
将近朱心堂,因红灯笼中的烛光摇摆,我老远就见似有甚么在大门前闲逛,抓紧上前两步,举灯一望,原是除夕那日见过的少年游魂吴裕才。
年节里生药铺子有甚么可忙的,我不解徒弟的意义,吴裕才倒很晓得进退,忙又作了个礼,道了声告别,飘飘晃晃地往茱萸巷外头去,谨慎地躲闪着不时在地下炸起的爆仗。
我细心又嗅了几次,辨认道:“大黄、虎杖、黄柏、虎耳草、半枝莲……”我一样样报下来,见桌面上还散了些乌黑的齑粉,捻起一撮一试,又加添道:“另有滑石粉。”
我呆看了一阵,俄然记起昨晚徒弟说本日且有的忙,照这景象,徒弟应是在前堂忙了一整夜。一时候,我不由悄悄指责本身贪睡,倒教徒弟忙一夜的噜苏活。
听报更,就要到开店时候了。我忙回屋穿戴划一,去后厨清算出几碗热腾腾的汤面来,涎着脸笑微微地送到徒弟跟前,好赎一赎我暗生的歉意。
见我穿街而来,他笑意盈盈地从身后提出一盏大红的绢纸灯笼来,红绢因腾跃的烛光衬着,显得格外艳色,将我身上的朱红比肩映成了一团火。“焰火花炮转眼即散,倒不若这纸糊的灯笼来得悠长。”
一阵困乏来袭,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回身进屋,将那红灯笼里的烛火燃烧,细心地挂在床榻边,一侧身就能瞥见的处所,未几时便沉沉入眠。
只是,好生奇特,怎的一下来了那么很多受了烧烫伤的?
茱萸巷内雄鸡鸣过,吴甲冷静地去将门板一副副地卸下。待他卸到第三副时,门外顷刻涌进了庞大的一股喧闹声浪。
“我听闻朱心堂的端方,得了药,既有功效,便是必然要付药资的,裕才不敢拖怠,前来就教朱先生,要以何物充作药资。”吴裕才一向低着头弯着腰,非常诚心。
我转眼瞧他身后,公然在朱心堂的大门前斜倚着好大一枝腊梅,细一嗅,氛围中婢女氤氲。
这一醒我便再睡不着了,在黑暗中沉默躺了一会子,模糊感觉屋外有些闲逛的亮光。我披了件长袄子,排闼出去看,前堂灯火透明,徒弟的身形映在窗上,垂着头,手里正包着药。
不知是睡前望着那盏红灯笼的原因,还是晚间教窜起的火光惊了一跳,我在睡梦中遇见一片火海,金鼓雷动,厮杀声不竭,四周燃着熊熊烽火。而我在冰天雪地高悬的山崖边悄悄地等候吐出最后一口气。这个梦境如此熟谙,我老是几次地堕入其间,即便在梦中,也模糊晓得将会有一团火从天涯滚滚而来,火团中有人会向我伸脱手,将我从这即将冻死的地步挽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