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铜雀簪与猪胆膏(二)[第1页/共3页]
徒弟略动体味缆子,将我半挡在他身后,定定地打量了一回谢景娘惶恐过分的形状,不由挑起了眉,自语道:“这那里是大夫能瞧得了的病症。”
张家娘子意犹未尽,又道:“我听人说,杨家本来在北方也是个大流派,南迁后式微了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杨三郎是独子,在县尉衙门里领了个主簿的职,总算还能吃上一口官家的米粮。可他家气运当真是差了些,南迁过来未几久,杨三郎的原配便病逝了,好轻易另娶了个好的,偏又发了这个怪病。”
待门前的马车走远了,张家娘子抬高了声音同我碎语:“那是杨家的三郎罢,他家的新妇过门不敷一月,便遭了大病,脑袋痛得受不住,多少大夫请了去也瞧不出甚么来。传闻,发作起来,模样非常骇人呐。”
瓷盏落地的脆响倒将她惊了一跳,蓦地愣住了挣扭,茫然地瞪着一双全盲的眼,侧耳谛听了一会儿,转向我与徒弟的方向。
话音未落,外头一阵风地冲出去一人,我到门口迎他,却几乎教他撞倒,扶住门框昂首一望,竟是那杨三郎亲身来了,只是他神采煞是丢脸,白里透着青,一双眼倒是红红的。
他回身从我肩头取下医笥,从针囊中随便挑了一枚银针,向杨三郎挥了挥手:“你且拿住她,莫教她乱挣。”
“朱先生,还请朱先生拯救。”杨三郎进店便向徒弟哈腰长揖:“内人吃了甚么药也不济,唯独朱先生的羌活汤另有功效,可本日再吃,却再不顶用,那病情更加的沉重了。现在再没法了,只得厚着脸皮请朱先生过府诊看诊看。”
张家娘子听不懂这话,一发楞的工夫,那杨主簿便说了两句客气话,带着药包告别走了。
杨三郎仓猝叫上了那蹲在地下抽泣的小婢女,接扶过谢景娘,安设在了床榻上。
我内心一慌,不由今后畏缩了半步。“她说甚么?她在同甚么人说话?”我连问了数声,无人承诺。
我虽不体贴杨家与谢家的那桩婚事,听着也非常替那位新妇子可惜。
杨三郎身子又往下压了压,再三恳请,话语中带了哭腔。
我先前从未到过杨家府上,马车在一座面子的宅子前停下时,才发觉杨府远比我想得更弘大划一。
她家中有个十岁的弟弟,只这一个独子,爷娘保重非常,前些日子家中裹了几个粽子,她弟弟贪食,一口气儿将玉枝那一枚也一并吃了,午后便嚷起腹痛。玉枝到朱心堂来求药,徒弟顺手给了两枚挨积丸,好予他消食化积。
徒弟将手一摊,面上仍旧笑得一团和蔼:“我也未收你药钱不是,都说了得用再来付账,不得用我分文不取。若愿吃,便吃上几剂,如果不肯吃,也不碍甚么。”
隔了两日,恰是晌午,茱萸巷口的绣房里的绣娘玉枝,捧了一方绣帕来朱心堂找我。
求了数声,仿佛是头痛又起,她将脑袋“嗵”地径直砸在床架上,额角的布帛上立时氤氲出了一片新奇的艳红。
我到后院叫来了徒弟,那人便当着徒弟的面儿翻开来推送到他跟前,竟是两枚十两的金叶子。
我提起猪胆高低打量了一眼,茶青发亮,是副好的。我一面利落地收起来,一面学着徒弟的口气道:“人间万物都各有克用,猪胆怎就不能做药了?”
还隔着半个园子,便有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碎裂的声音中仿佛另有几声呼痛。杨三郎扭脸朝徒弟投来半是绝望半是乞助的一望,“内人她……这条性命全赖朱先生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