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遂心针与当归汤(二)[第1页/共2页]
“玉枝姊姊。”我从速将桌上大瓷罐子里的消暑凉茶倒一碗出来递给她,“这是谁家的孩子?脸生,从未见过。”
徒弟哈哈大笑,缩回托在手里的半坛子梨斑白。
我也替他倒了一碗凉茶,走到他近前才发觉,如许热的天,徒弟从外头返来脸上额角竟然不见一丝汗,也不似玉枝那样热得满脸通红。
前面的话,玉枝便吱吱呜呜语焉不详起来,大抵是说海棠在百花楼所托非人,生下了伢儿,那人说得好好儿的要来赎人,接海棠母子归去,可整整两年也不见他踪迹,伢儿的事被揭露了出来,海棠在百花楼大闹了一场,几近是九死平生地带着伢儿脱身出来了。
徒弟干脆笑出了声:“阿心怎红了脸?也不必羞,须知百花楼恰是这人间痴怨苦乐胶葛最深的地点。”
“阿心姊姊,公鸡都打鸣了药铺才开门,我和阿娘已在这儿等了好久了呢。”伢儿抬头向我怨道,我这才重视到本日领他来的不是玉枝,而是一名眼熟的妇人。
玉枝瞥了一眼一旁正玩着香囊的伢儿,轻声道:“他阿娘原是百花楼的海棠。”
我了然地点点头,百花楼的海棠我从没见过,但百花楼是甚么处所我还是晓得一二的,那是临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妓楼,西湖上的画舫有半数是属这家的。
“玉枝姊姊说海棠已从百花楼脱身了,现在在绣房作些浆洗的活。”
玉枝善于小流派中,虽不繁华,却也是小家碧玉般养大的,提及海棠大起大落的命数来,她是至心实意地光荣本身出身平微,也是至心实意地替海棠揪心。
我一昂首,绣房的玉枝正从外头出去,外头恰是日中最热的时候,玉枝的额角布了一层细汗,粗布夏衫的交领教汗水湿了一片。
这一日便在嬉笑浑闹中溜了畴昔。
次日朝晨,未至卯时,我特地起了个早,置备了店内四人的早膳。茱萸巷内第一声公鸡打鸣穿透全部巷子时,吴甲恰卸下了第一块儿门板。
葛布粗衣,半旧的石青色包头,腰间系了一腰灰扑扑的裹肚儿。饶是如此粗陋的打扮,还是掩不住她笔挺的脊背,美好的腰线。
“海棠……畴前也是官家女儿呢……”徒弟显见不肯理睬,我略略心虚,还是将那些疑问一股脑儿地问了出来。
“朱先生。”玉枝拖着伢儿向徒弟施礼:“海棠现在暂住我家后墙下堆杂物的斗室子里,她肯刻苦,我便荐了她去绣房浆洗,她上工时伢儿无人把守,只好厚着脸皮来求朱先生和阿心女人许这孩子在生药铺子里呆着。伢儿灵巧得很,必然不会给铺子添费事,我如果返来得早,也会来接他走。”
我从后院过来,闻声吴甲沙哑的嗓音正在同甚么人说话。我加快了几步,走到店门口,跟着一声清脆的“阿心姊姊”,我的罗裙教一股小小的力道拽住,低头一望,恰是昨日来的伢儿。
徒弟沉吟不语,仿佛不是很甘心。若在平常,我既洞悉了徒弟的心机,便会乖乖顺着他的心。可眼下我清楚是了然的,却忍不住违了他的意,赶在他开口回绝前接话道:“伢儿当真是懂事,让他在店里也不碍甚么。”
“恩,倒是没白教你,现在辨药辨得不错。”徒弟随口赞了一句,将磨药的石臼推到我跟前。
我不自发地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螺髻,今夙起晚了,偷懒随便梳的,许是看起来太丑,我的心教海棠和伢儿占满,浑不在乎发髻的妍媸。“徒弟,伢儿的阿娘是海棠,百花楼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