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世之文[第1页/共3页]
而亮吉更有所虑者,前之所言,皆士大夫之不务名节者耳。幸有矫矫自好者,类皆惑於因果,遁入虚无,以蔬食为家规,以谈禅为国政。……及此回入都,而士大夫持斋戒杀又十居六七矣。深恐西晋祖尚玄虚之习复见於今,则所关世道民气非小也。何故言奖惩仍不严明也?自征苗匪、教匪以来,福康安、和琳、孙士毅则蒙蔽欺妄於前,宜绵、惠龄、福宁则丧师失律於后,又益以景安、秦承恩之因循畏葸,而川、陕、楚、豫之民,遭劫者不知几百万矣。……国法之宽,及诸臣之不畏国法,未有如本日之甚者。……今自乙卯以迄己未,首尾五年,偾事者屡矣。提、镇、副都统、偏裨之将,有一膺失律之诛者乎?而欲诸臣之不玩寇、不殃民得乎?
何故言用人行政未尽改也?盖其人虽已致法,而十馀年来,其更变祖宗成例,汲引一己私家,犹何尝平心会商。……不然,朝廷常若本日腐败可也,万一他日复有效权臣所为者,而诸臣又群起而集其门矣。何故言民风日趋卑贱也?士大夫渐不顾廉耻,百姓则不顾纲常。然此不当责之百姓,仍当责之士大夫也。以亮吉所见,十馀年来,有尚书、侍郎甘为宰相屈膝者矣;有大学士、七卿之长,且年长以倍,而求拜弟子,求为私家者矣;有交宰相之僮隶,并乐与抗礼者矣。……士大夫之行如此,何故责小民之夸诈趋奉?辇毂之下如此,何故责四海九州之营私舞弊?……夫下之化上,犹影响也。士气必待在上者抖擞之,风节必待在上者奖成之。
“好啊,如许说来,你还是但愿朕放了宏亮吉,对这件事,就不予究查了不是?阮元,朕问你,他本日上疏言语如此,朕如果不予究查,那如果到了明日,另有个张亮吉李亮吉向朕进言,言语更甚于此文,朕又当如何?我大清自有朝仪法纪,如果被这些假言取名之人写得如此不堪,那今后实施政令,又要如何取信于百姓?”嘉庆此时犹是余怒未息,不肯罢休。
“可皇上,如此一来,天下人会如何想?”阮元道:“吴省兰罪恶不深,这一点臣也认同。但他交友和珅,却也是不争的究竟。可洪翰林客岁挂冠归乡,启事安在,不也是因为翰詹大考之际,言语狠恶,获咎了和珅吗?如果皇上真的正法了洪翰林,天下人只会想,一个亲拥戴珅之人,能够因各种原因免除一死,重新为皇上效力,一个对和珅直言相抗之人,却只因为言语狠恶,到最后,一条命都没了!其间孰轻孰重,皇上可有考虑过?今后天下之人,又要如何信赖皇上亲政以后,另有改革除弊之念呢?”
何故言言路似通而未通也?九卿台谏之臣,类皆毛举细故,不切政要。不然发人之阴私,快己之恩仇。……然或因其所言噜苏,或轻重失伦,或真假不审,而一概留中,则又不成。……别的,官大省、据方面者仍旧也,出巡则有站规、有门包,常时则有节礼、生日礼,按年则又有帮费。升迁调补之私相餽谢者,尚未在此数也。以上诸项,无不取之於州县,州县则无不取之於民。赋税漕米,前数年尚不过更加,近则更加不止。督、抚、藩、臬以及所属之道、府,无不明知故纵,不然门包、站规、节礼、生日礼、帮费无所出也。……千万人中,或有不甘冤抑,赴京控告者,不过发督抚审究罢了,派钦差就讯罢了。试思百姓告官之案,千百中有一二得直者乎?……百姓亦习知上控必不能自直,是以常常至於激变。湖北之当阳,四川之达州,其明效大验也。亮吉觉得本日皇被骗法宪天子之严明,使吏治肃而民乐生;然后法仁天子之宽仁,以转移民风,则文武一张一弛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