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芳菲歇去何须恨[第1页/共2页]

顾昭和沉默半晌，拉她往榻上坐了：“我方才咽不下那急，也不满是因着你，而是我畏，我怕，提心吊胆的时候多了，有些绷不住。”

她往外瞥了眼，见玉容紧掩了流派，又在旁守着，这才敢真说：

晨鼓起，雾霜早，凤冠霞帔，金钗头面，连着艳红嫁衣，都被冬青往箱里装了，待到陈国还得再穿一回。

说是院子，倒是择了青石墙砌得极低的屋子，把上头的蒲草瓦片一掀，由得春光夏色，秋戚冬霜肆意的漏，再格外修了亭楼，遮阳避雨不说，也好瞧着这天然色。

又从外錾铜钩上放了大红撒花软帘，一室瑰丽，一夜无梦。

“真真的殷勤体贴，就该润物细无声，悄悄的，让人发觉后心胸感激是幸，可若人不察也是修为，如果大张旗鼓的来，反惹了人排揎。”

冬青沉沉道：“奴婢晓得了。”

冬青替她焦，似火苗在心头燎烧，她咬了牙，又往地上跪：“奴婢倒甘心您有旁的心机，即使艰巨了些，最起码是伉俪同心，能同舟共济的……奴婢晓得这话大逆不道，太背伦常，奴婢只提这回，再不提了。”

顾昭和缓道：“宫海沉浮，命定了的，可我有话要让你晓得，我这平生，断不会赔在陈国的朱墙里头，三皇子龙章凤姿，却断非我夫君！”

“奴婢虽蠢钝，却也晓得若想害人，便是那人是万无一失的仙儿，也能寻着罪由，更何况那宫门深似海，陈国太子妃之位又不是真属意您，您前程安在？夫君安在？”

顾昭和轻道：“不过乎些摸索权谋，我猜，与昨日事有些扳连。”

“即使我是无愧于心的，可旁人眼里，我是女人，他是男人，我待他好，是待他的格外分歧，我说了，今后的日子多是诡计丛生，人都变成鬼怪似的无情无义，我只要格外谨慎谨慎，才气免了用性命，去填那欲加上罪呢。”

她将冬青的手越握越紧，声音却越压越低，似黄梅时节纷繁雨，总有几分剪不竭理还乱的愁苦：

“可这些，能防得全？”冬青少见她这般戚戚，心肝子也跟着她话摆布飘摇：

顾昭和宝鬓松松挽，朱粉不深匀，又换了家常衣，一袭宫缎素娟裙，掺银丝绣了烟云胡蝶在上头，愈发轻巧清爽不矜持。

她替她取了金钗花钿，云鬓去了小山堆叠，委地而下。

“你内心头不平气，嘴上道晓得又何如？”顾昭和长叹一声，扶将了她起来：“要送命掉脑袋的大事，我不能不谨慎着。”

冬青骇了神，极思力索，还是无解，不免赧赧然：“奴婢不明白……如果早晓得那话说坏了，奴婢由得疑窦烂作渗漉泥水，也不往外露半个字。”

残烛成灰，似泪始干，今宵谁泣。

自有人来请，也不入房，在门口深跪叩首：“主子是传话来的，殿下说了，朝食备了，都清爽爽口着，若合公主胃口，便用一二，且公主若无其些事，膳后且往院前去，权当消食，更加议事。”

顾昭和面似沉沉斜月，藏在薄雾浓云处，教人辨不清：

冬青替她答：“晓得了，还劳托你谢过殿下。”见那人离远了，才转头向着顾昭和：“您说，有甚么事可议的？”

“我与三皇子盟，对他少不得用心，这心不能不消，不能罕用，不然便是疏离无至心，不能取信于他，可这心又不能多用，多用又密切，只作那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伤我伤，他亡我亡，置身事外不得，最最要紧的是，这心不能摆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