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1页/共3页]
且说尼姑王守长送了夫人起家,回到庵中,厨房里洗了盘碗器皿,佛殿上收了香火供食,一应都清算已毕。只见那张远同阮二哥进庵,与尼姑相见了,称谢不己,问道:“我家一官今在那边?”尼姑道:“还在我里头房里睡着。”尼姑便引阮二与张远开了侧房门,来卧床边叫道:“一哥,你恁的好睡,还未醒!”连叫数次不该,阮二用手摇也不动,一鼻全无气味。细心看时,呜呼哀哉了。阮二吃了一惊,便道:“师父,怎地把我兄弟坏了性命?这事不得洁净!”尼姑谎道:“蜜斯吃了午斋便推要睡,就人房内,约有两个时候。殿上功德完了,老夫人唤醒来,恰才去得未几时。我只道睡着,岂知有此事。”阮二道:“说便是这般说,倒是怎了?”尼姑道:“阮二官,本日幸得张大官在此,向蒙张大官分付,实望你家做施主施主,是以用心,终不成关键你兄弟性命?张大官,本日之事,倒是你来寻我,非是我来寻你。告到官司,你也不好,我也不好。向日蒙施银二锭,一锭我用去了,止存一锭不敢留用,将来与一官人凑买棺木盛殓。只说在庵养病,不料死了。”说罢,将出这锭银子,放在桌上道:“你二位,凭你如何措置。”
尼姑睡到五更时分,唤女童起来,佛前烧香点烛,厨下筹办斋供。天明便去催那采画匠来,与圣像开了光亮,早斋就打发去了。少时陈太尉女眷到来,怕不稳便,单留平辈女僧,在殿上做功德诵经。将次到已牌时分,夫人与蜜斯两个轿儿来了。尼姑忙出驱逐,邀人方丈。茶罢,去殿前、殿后拈香礼拜。夫人见旁无杂人,心下欢乐。尼姑请到小轩中宽坐,那伙侍从的男女各有个坐处。尼姑支分完了,来陷夫人蜜斯前后行走,旁观了一回,才回到轩中吃斋。斋罢,夫人见蜜斯饭食希少,洋洋谛视作睡。夫人道:“孩儿,你本日想是起得早了些。”尼姑仓猝道:“告奶奶,我庵中绝无闲杂之辈,便是志诚诚恳的女娘们,也不准他进我的房内。蜜斯去我房中,拴上房门睡一睡,自取个稳便,等奶奶阔步一步。你们几年何月来定得一遭!”夫人道:“孩儿,你这般困乏,不如在师父房内睡睡。”
本来阮三是个病久的人,因为这女子,七情所伤,身子衰弱。这一时相逢,情兴酷浓,不顾了性命。那女子想起日前要会不能,本日得见,倒身阿谀,纵情取乐。不料乐极悲生,为好成歉。一阳落空,片时气断丹田;七魄分飞,瞬息魂归阴府。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蜜斯见阮三伏在身上,寂然不动。用双手儿搂定郎腰,吐出丁香,送郎口中。只见牙关紧咬难开,摸着遍身冰冷,惶恐了*娇娘,顶门上不见了一魂,脚底下荡散了七魄,番身推在里床,起来忙穿襟袄,带转了侧门,走出前房,喘气不决。怕娘来唤,战战兢兢,向妆台重整花钿,对鸾镜再匀粉黛。恰才清算完整,早听得房外夫人声唤,蜜斯仓猝开门,夫人道:“孩儿,殿上功德也散了,你睡才醒?”蜜斯道:“我睡了半晌,在这里整头面,正要出来和你回衙去。”夫人道:“轿夫服侍多时了。”蜜斯与夫人谢了尼姑,上轿回衙去不题。
张远与阮二冷静无言,呆了半晌。阮二道:“且去买了棺木来再议。”张远收了银子,与阮二同出用门,迤逦路上行着。张远道:“二哥,这个事本不干尼姑事。二哥是个病弱的人,想是与女于交会,用过了力量,阳气一脱,就是死的。我也只为介弟面上情分好,况介弟前日,在床前再四丁宁,央拢不过,只得替他干这件事。”阮二回言道:“我论此事,民气天理,也不干着那尼姑事,亦不于你事。只是我这小官人年命如此,神作祸作,作出这场事来。我内心也道罢了,只愁大哥与老官人返来怨畅,怎的了?”连晚与张远买了一口棺木,抬进墓里,盛殓了,就放在西廓下,只等阮员外、大哥返来决计。恰是:酒到散筵欢趣少,人逢得志叹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