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史记李斯列传[第1页/共8页]

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阳宫，博士仆射周青臣等颂始皇威德。齐人淳于越进谏曰：“臣闻之，殷周之王千馀岁，封后辈功臣自为支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后辈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臣无辅弼，何故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悠父老，非所闻也。今青臣等又面谀以重陛下过，非忠臣也。”始皇下其议丞相。丞相谬其说，绌其辞，乃上书曰：“古者天下狼藉，莫能相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所建立。今陛下并有天下，别白黑而定一尊；而私学乃相与不法教之制，闻令下，即各以其私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非主觉得名，异趣觉得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不由，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诸有文学诗书百家语者，蠲撤除之。令到满三旬日弗去，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如有欲学者，以吏为师。”始皇可其议，收去诗书百家之语以愚百姓，使天下无以古非今。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同文书。治离宫别馆，周遍天下。来岁，又巡狩，外攘四夷，斯皆有力焉。

书奏，二世悦。於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二世曰：“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积於市。杀人众者为忠臣。二世曰：“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

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於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费心，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黎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己，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为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肖者，为其贱也。而尧、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随而尊之，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夫可谓大缪矣。谓之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责之过也。

且夫俭节仁义之人立於朝，则荒肆之乐辍矣；谏说论理之臣间於侧，则流漫之志诎矣；义士死节之行显於世，则淫康之虞废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独操主术以礼服从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势重也。凡贤主者，必将能拂世磨俗，而废其所恶，立其所欲，故生则有尊敬之势，死则有贤明之谥也。是以明君专断，故权不在臣也。然後能灭仁义之涂，掩驰说之口，困义士之行，塞聪揜明，内独视听，故外不成倾以仁义义士之行，而内不成夺以谏说忿争之辩。故能荦然独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後可谓能明申、韩之术，而修商君之法。法修术明而天下乱者，未之闻也。故曰“霸道约而易操”也。唯明主为能行之。若此则谓督责之诚，则臣天真，臣天真则天下安，天下安则主严尊，主严尊则督责必，督责必则所求得，所求得则国度富，国度富则君乐丰。故督责之术设，则所欲无不得矣。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若此则帝道备，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矣。虽申、韩复活，不能加也。

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行出游会稽，并海上，北抵琅邪。丞相斯、中车府令赵高兼行符玺令事，皆从。始皇有二十馀子，宗子扶苏以数切谏上，上使监兵上郡，蒙恬为将。少子胡亥爱，请从，上许之。馀子莫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