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一百五十八[第2页/共6页]

宫人道：“八王来了。”

武承嗣和武三思坐鄙人首，时不时举起袖子抹一下眼角，陪武皇后一起堕泪。

武皇后放开裴英娘，细细核阅面前这个内敛沉寂的小女人。

昭善垂眸不言。

内堂的哭叫声垂垂隐去，裴英娘找回神智，扭扭胳膊，“放我下去。”

鼓楼的鼓声都没吵醒她，小小一团，缩在李旦怀里，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羊仙姿不敢拦他。

内堂中，武皇后以手支颐，闭眼假寐，伴着贺兰氏的惨叫声小憩。

李旦把李令月送回寝殿。

裴英娘皱起眉头，眉心的朱砂愈显殷红。

兄弟俩正低声会商甚么时候向武皇后恳求一道赐婚的旨意，一个穿圆领袍的宫人蹑手蹑脚走进内堂。

一起无人劝止。

他的两位娘舅，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转眼已命丧鬼域。

武三思连连点头，一副心不足悸的模样，“我不归去！岭南清寒孤苦，除了深山还是深山，一年四时虫子、蚊蝇每天往床榻上钻，每天睡觉提心吊胆的，恐怕哪天被瘴气毒死，哪比得上长安的繁华繁华！”

武三思有些踌躇，悄悄道：“裴十七太小了，等她长大，我岂不是要做七八年苦和尚？”

李贤守在病榻前，要求医师立即开药，起码得减轻贺兰氏的痛苦。

武皇后不走，旁人不敢吱声。

李旦绕了个圈，从另一边走进阁房。

“回宫。”武皇后扬起闪缎袍袖，“承嗣和三思留下摒挡魏国夫人的丧事，我已经和陛下筹议过了，你们俩先领个尚书奉御的闲职吧。”

李贤漂亮的面孔顷刻变得乌黑，瞳孔缓慢收缩，踉跄几步，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我不信！”

李旦面不改色，径直走进内院。

裴英娘不敢昂首，走到台阶前，屈身肃礼。

阁房门窗紧闭，听不见内里的喧闹声响。

武皇后目光温和，摸摸她的脸颊：“你很好。”

蓬莱宫还是轩昂绚丽。初春时节，太液池边绿柳如烟，水鸭成群结队游过水面，波纹泛动，金光闪碎。

医师们束手无策，感喟道：“魏国夫人中毒已深，人间无药可救，臣等才学不精，求大王恕罪。”

昭善看着承平公主从一个咿呀学语的胖娃娃，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从未曾见哪家贵女能和公主相处得这么友爱。

她心想，不知阿耶这时候在哪儿呢？是被关起来了，还是被送回金城坊了？

一声呼喊，又惊又怒, 另有几分辩不清道不明的沉痛。

裴英娘转过身。

李旦走到窗前，眼眸微垂，轻声唤她：“英娘。”

鲜血淋漓，院子里飘洒着一股刺激的血腥气。

长安城的贵女，个个心高气傲，瞧不起他们兄弟。裴家小娘子小小年纪，能够被姑母青睐相看，获得贤人的爱好，还和承平公主、殷王交好，岂会是个好相与的？三思只怕不是她的敌手。

李旦微微点头，“卷棚车预备好了，送公主回宫。”

武承嗣撇撇嘴。

昭善叫来几个宫人，把熟睡的李令月抱出房间。

皇室后代，生来宠幸优渥，承平公主是天后独一的嫡女，身份高贵，备受宠嬖。但放眼整座宫城，至心对公主的，能有几人？

武皇后的哭声传出很远, “枉我将你们视作骨肉, 你们竟然如此暴虐, 想暗害我！要不是外甥女先喝下肉汤, 现在我早遭了你们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