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胡服风暴[第1页/共46页]

旬日之间，这篇《答谏阻胡服书》在大臣中传播开来，又在贩子坊间传播开来。书中劈面而来的沛然正气，直面国难的深重忧患，以及雄辩锋利的说辞，使读者无不悚然动容。有热情之士将书刻简传抄，流布郡县国人。一时候，胡服之变成为邯郸街谈巷议的话题，又满盈为郡县国人的群情。平常国人皆有操业劳作驰驱生存之苦，衣衫本不成能有如贵胄们那般富丽讲究。纵是士子百工一班家道敷裕者，也不过有两三件袖宽尺许袍长五尺的号衣罢了。但有劳作驰驱，必是能够利落做事的窄衣短袖，虽则不如胡服那般轻盈紧身，也决然不是贵胄官员宽袍大袖大拖曳之气象。唯其如此，平常国人对穿不穿胡服的确没有多少切肤之痛。听人一读传书，反倒是当即为国君忧国忧民之气势感奋，既然胡服能够强兵，穿胡服得了。穿一身胡服，便不是中国子民了？便丢弃中原文华了？当真咄咄怪事！

赵雍马队超出治水，直奔雁门塞而来。

面对着血红色的沉沉夕照，宣太后蓦地打了个暗斗。

“田部吏赵奢，见过平原君。”赵奢出得茅亭，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礼。

太阳落山时，宣太后才悠悠醒了过来。秦昭王也仓促赶来了。一看那阴沉的神采，魏冄便晓得这位国王必定也获得了告急军报。但是，看着躺卧在竹榻突然衰老怠倦得风烛残年普通的宣太后，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很久沉默，宣太后梦话般嘟哝一句：“白起，白起返来了么？”秦昭王赶紧躬身道：“军书已到，白起正在星夜赶回。”

“好！”赵雍又是一阵大笑，“老将军肝胆照人，赵雍何能吞吐不定。来，入坐说话。”将牛赞扶入坐席，赵雍转悠着道，“国事虽是赵雍定夺，但是也须断之有道。老将军所言，将士稔熟于老军制东西，变之唯恐减弱战力。这个事理难以安身。亘古至今，万物之弃取，皆决于用。有效则用，无用则弃。若得一熟便不能弃不能变，青铜何故代木石？精铁何故代青铜？铁骑何故代兵车？布帛何故代兽皮？兵不当用，何兵不成易？制不便事，何制不成变？胡服节流布帛，且可使技艺重盈，何必恪守中原之峨冠博带？胡人精骑射且远超我军，已是究竟，何必恪守中原之坚兵重甲？宋襄公墨守陈规，不鼓不成列，不击半渡之兵，早已是天下笑柄。我等却要在百余年后重蹈复辙，难道更是愚不成及！”赵雍几近是一口气滚滚不断，稍作喘气，目光炯炯地看着牛赞，“依老将军之法恪守赵军旧制，纵能守得雁门平城不失，可长此以往，赵国必不竭萎缩，胡人必不竭南下。终有一日，邯郸必成周室丰镐。为今之计，赵国必须抖擞强兵，练成二十万轻锐飞骑，一举扫灭三胡，安宁北边。纵是事初千难万险，赵雍亦死而无怨。想我赵人，百年军争慷慨赴死，在这草原大漠流了多少鲜血，留了多少骸骨？到头来倒是越打越小，越打越故步自封……两位老将军，你等已经边地交战三十余载，现在已是两鬓霜雪，面对关山白骨，此情何堪！”

“鸟！”赵雍粗暴地大笑，“你等但说，马奶酒合用分歧用了？”

此时，楼缓已经叮咛军务司顿时来了酒囊干肉。赵雍接过酒囊咕咚咚大饮了半袋，啧啧笑道：“如何有三分胡人马奶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