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艰危咸阳[第1页/共45页]
中夜时分,一辆篷布辎车在川流不息的商旅车马中出了咸阳南门,过了渭水白石桥,飞进了灞水河谷的密林当中。天将四更时分,三千铁骑从灞水奥妙营地开出,凭着左庶长府的特急金令箭,向东北开过渭水,再经下邽北上,两日掉队入了洛水河谷的鄜山峡谷,悄无声气地埋伏了下来。
“打猎行宫?”白起俄然问,“但是乐毅封地?”
很久,白起低声道:“燕国今后如有难处,能够亚卿为使入秦。”
嬴离大笑一阵,声音如莺鸣鹤唳:“错也!你便是你,我便是我。王位有共创,却没有共享!没有!嬴离要的,只是‘人杰’二字,不要别的。兄弟,你,你可晓得我心……”说话间一声哽咽,突然伏案放声痛哭。嬴壮的泪水不由夺眶而出,却只是木然地站着。
在白起俄然到来的阿谁深夜,嬴稷俄然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他老是模糊约约地感觉:若非母亲与乐毅熟谙,他们母子的燕山脱身之计不成能顺利成行,母亲留燕作为人质更是伤害。一起想来,嬴稷不由有些佩服母亲的胆识宇量了。擦拭着吴钩,嬴稷想起了燕山打猎临别的那天早晨。母亲悄悄在他耳边叮咛:“回到秦国,定要寡言少事,忍耐为上。”嬴稷霍然起家,举着吴钩对母亲发誓:“若咸阳有变,我当即剖腹他杀!有乐毅在燕,母亲不要回秦,孩儿放心。”母亲低声却又峻厉地呵叱他:“小小年纪晓得甚来!不准胡思乱想。记着,只要沉住气,秦国便是你的。”是的,必然要沉住气,目下还远远不是说话的时候。
嬴壮又是深深一躬:“大哥保重了。”白衣人点点头,回身一拨另一张石案上的秦筝,叮咚一声长音,一个白衣少女撑着独木舟从万绿丛中悠然飘来。嬴壮飞身落下,小舟倏忽消逝在茫茫暮色当中。茅亭中响起了秦人那独占的八弦筝声,冰冷地漫过蒙蒙水面。嬴壮的心在簌簌颤抖,血在烘烘燃烧,却终是没有转头。
甘茂回到咸阳,大大皱起了眉头。
魏冄笑着拉住了甘茂衣袖道:“可有丞相四更天出府拜访之理?你我且在园中等待,白山将军半晌便来。”说罢嘴一咕哝,收回三声清脆的蛙鸣,竹林中一个玄色身影倏忽飘了出去。
嬴稷目光一闪:“将军之意?雄师去处,嬴稷唯将军是从。”
“你是说,白起到河西抵当赵军去了?”
“离王叔原在山坡密林掌旗号令。芈戎带一队锐士偷袭,包抄了离王叔。身边三十名甲士全数战死,离王叔不能脱身,咬舌他杀了……我与将士们在河谷拼杀,得报后冲上山坡已经迟了,固然杀死了芈戎一个百人队,却教芈戎趁乱逃脱了。”
没有半晌逗留,嬴壮从后园出得后门,跨上一辆轺车,径直奔惠文后的寝宫而来。将近宫门,他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胆怯,严峻得粗声喘气了。自从呱呱坠地,他便糊口在这片天井里,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加冠成人。这片天井的一草一木,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头。
秦武王有个朝臣熟知的爱好——凡是寓所行营,都要灯火大亮纤毫必见。辕门内军灯高挑,风灯夹道,王帐表里一片透明。如此一来,正对着帐口坐在外帐大案前措置公文的甘茂,便与大步走进辕门的魏冄相互看了个一清二楚。只见来者身材高大,头上一顶四寸黑玉冠,身上一领黑丝大氅,内穿本质牛皮软甲,脚下一双长腰牛皮战靴,一副连鬓络腮大髯毛围着又长又方的白亮脸膛,斯文中透着威猛,固然手无长剑,只提着一条短杆马鞭,却清楚一名荆楚猛士。甘茂以杂学著称,对相学也算晓得,远看魏冄起脚飘悠,下脚却沉稳有力,步态刚正而双肩略摆,劈面看来虎虎生风,心下悄悄赞叹:“此人虎踞之相,只可惜霸气重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