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第3页/共4页]
“玄翁知我。”张居正笑道。他不想谈及关涉过往恩仇纠葛的话题,掀了掀已然斑白的长须,“过的快啊玄翁,居正都五十四啦!”他慨叹道。
张居正不语。他不肯听高拱对国政指手画脚的话,沉默很久,一笑道:“玄翁,赵内江去春捐馆了。”
“我传闻……”高拱更加支吾起来,“他、他有一义女,最后如何样了?”
高拱暴露高傲的神情:“昔读典范,多有不敢苟同者,因仕进不便用心,莫能笔之书。归田之暇,乃埋头著作,以偿夙志。要在破冬烘拘挛之说,以明君子之道。概而言之,目今天下之势,莫说孔孟程朱,即便与太祖建国之初,早已大异其趣,必得与时俱迁,以新视野来阐释典范。比如,天理不过情面,贤人以情面为天理,而后儒以远情面、灭人欲为天理,此大谬不然者,我一一回嘴之。”
高拱又掰着指头在掐算,嘴里念叨着:“徐老七十六了;李兴化、陈南充、郭安阳都六十八了;殷历下小些,快六十了。我也六十七了,都是快死的人了。”他俄然仰脸盯着张居正,问,“叔大,我模糊约约传闻,《嘉靖遗诏》是徐老召你密草的,不会吧?”
张居正楞了一下:“呵呵,玄翁信赖吗?必是存翁门客见玄翁对《嘉靖遗诏》耿耿于怀,用心漫衍的,意在诽谤。”
房尧第搬来一把椅子,扶张居正坐于病榻前,张居正落座,拉住高拱的手不肯松开:“相别六载,做梦老是梦见你啊,中玄兄!”说着抬手指了指本身的鬓发,“玄翁看,居正鬓发倶白,老矣!”
“玄翁襟怀开阔,总会宽恕居正之罪。”张居正起家一揖,“居正服膺玄翁教诲,欲破世人悠悠之习,而措天下于至治。幸遭时遇主,起衰振隳,守祖宗法度,努力于成君德,抑近幸,严考成,综名实,清邮传,核地亩,皇上亦悉心听纳,目今正赋不亏,府库充盈,总算没有孤负玄翁期许。”说着,他俄然垂首拉住高拱的手,哽咽道,“但是,居正开罪了太多的人,因皇上夺情一事,朝廷缙绅公开上本,骂居正为禽兽矣!”
高拱警悟地点头,道:“祖上留些薄田,而我除了粗茶淡饭,别无花消,刻刊著作,尚可支撑,不劳叔大操心了。”
高拱挣扎着要坐起,房尧第忙上前将他托住,张居正脱手把枕头竖在他身后,高拱倚上去,手颤抖着,泪水还在簌簌流淌。张居正拿起床头摆着的手巾,为他擦拭:“玄翁一贯健朗,何故衰弱如此?”
万历六年三月下旬的一天,新郑城一大早就静了街,城墙上数十座望楼、角楼、敌台上,站满了手持剑戟的兵勇,紧盯着城表里行人的一举一动;自郑州至新郑的官道上,逻卒旁午,缇骑穿越,防备森严。巳时过半,张居正所乘大轿,在河南巡抚、藩臬二台、大梁兵巡道、巡按御史等簇拥下,向新郑城迤逦而来。
世人猜不透张居正的心机,倶不敢出言,沉默跟在他身后,往适志园疾步而行。
高拱没有答复,知珊娘未被残害,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