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漠野鸦啼[第2页/共2页]
汗透血衣间,常思豪渐觉脑筋昏沉,面前发黑,忽闻鸦啼凄厉,战马号啸,将他吓了一跳,立即复苏很多,忙循声而望。
程允锋悄悄点头:“不必了。毒已深切,无可救药。”他苦咳数声,强压气味,道:“我本获咎了朝中寺人才被贬谪至此,我知边关凶恶,故将家眷都留在客籍太原,今死于此,家中老母妻女尚自不晓,日夜悬心而望,兼恐贼人侵犯,吾虽死而不能安。小兄弟若能代为通信,令其迁而避之,程某感激不尽。”他自怀中取出一块雕龙玉佩交给常思豪:“此玉佩乃我家传之物,相见时能够此为凭!”
只见远处万里黄沙,腥红一点,恰是载程大人出城的战马!一大群乌鸦伸喙亮爪,正与那马厮磨缠斗。但见那马人立扬蹄,力击群鸦,啼啸咆号,如同懦夫!
——枣子。红红的、脆脆的、甜甜的枣子,有多少年没有吃到了?在回想中,连它的味道都似已淡了,只留下吃它时愉悦的印象。想到它,常思豪脸上肌肉悄悄抽动两下,一阵饥饿感袭来,身上亦觉更加怠倦。
常思豪晓贰情意,胸中又一阵酸楚,想起了徐老军曾对本身说过的话,自忖徐公之言不假,大家间自来有死有生,有存有灭,悲抱恨苦,确也无用。冷静点了点头,回身收刀,一跃上马,深深地望他最后一眼,拨转马头,双脚磕镫,决然驰去。
常思豪机器地反复。
握着刀的右手却仍然不放松。指缝里满灌鲜血。此时血已干枯,有一小部分在他的皮肤上龟裂、爆起、脱落。脱落的血片,让常思豪想起干枣的碎皮。
他用左手去掰右手的手指,但是右手握得极紧,左手的指头底子插不进个缝儿,脑中一片木然。
“大人!”
“大人!”常思豪手捏玉佩,悲声沙哑。
常思豪迤东行走多时,法度垂垂迟缓。
众鸦黑翅纷扬,合力同心,进退有法,整齐化一,直如乌云罩顶,搅海黑龙,其势惊人!
“有生……便是但愿?”
程允锋眼望万里澄空,只觉这一刻心怡舒荡,称心如风,似为平生中所未有。又觉本身一小我凄哀孤冷,对亲人的思念浓浓袅袅,聚结心头,郁化难开,未曾为生命力的消逝减弱半分。
万里无云,地表统统生命物体,俱成骄阳残虐的工具。
只觉伤口一阵疼痛,他咬咬牙,又抓了几把沙土,按在上面。
他早扯布条包裹了伤口,又在内里按了些沙土,固然仍自疼痛,但血已止住,暂无大碍。
“是我迂了,是我迂了!”程允锋喘气数声,略觉好过了些,眼望彼苍灼日,泪洗双颊:“城失能够复夺,人死却不能复活!是我一意孤行,不让寸土,誓死据城,才害了全城军民百姓!……人生非为求死,有生便是但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