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雪人(二合一)[第3页/共4页]
这一刻,他已然忘怀了统统,这四野风雪、寒意刻骨,尽皆被他抛诸脑后,唯心如火灼,又好似喝醉了酒,那酒意奔涌至头顶,一阵阵地眩晕着,便连身子也跟着摇摆起来。
凡至心所赠,便是一根木签子,亦是无价之宝。
变幻的小院儿垂垂变得凝实,他乃至开端听到一些声音,先是辽远,而后清楚,有大人的说话声、孩童的笑声,街巷里的爆仗声、隔壁人家喝酒猜拳的声音……
侄儿?
吴承芳的笑容里,含了一丝期盼。
他跌跌撞撞地向着雪人走去。
殊不知,吴承芳最看重的,便是这个瞧来不大着紧的陈长生。
现在,阿谁孤冷而又可骇的恶梦终究将醒,而当他睁眼时,他并非乾清宫的小寺人,而是吴木工家的小儿子,有爹、有娘、有哥哥,有热炕与暖被窝,屋门前还守着个白白胖胖的雪人儿……
本日邀约所说的阿谁“物件儿”,会是甚么呢?
“叔叔慢走。”小寺人礼数全面,躬腰相送。
便在这片孤单无人的河滩上,悄悄地鹄立着一个雪人:
顷刻间,他的耳畔仿佛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是一句承诺
但是,嘴才一伸开,砭骨的河水与碎冰便抢先恐后地涌了出去,堵住了他的声音。
他终是醒过了神。
他真是认了一个好哥哥。
极目看去,火线玉带河水波如镜,倒映着漫天飞雪,却本来是河面已然有一部分上了冻,远处的烟波桥如腾空飞渡,青石白栏,如若画成,两岸田畦恰如那菱格儿白窗,整齐摆列,似是刀裁普通。
“这才是好雪呢。”吴承芳喃喃自语,复又转首往四下瞧。
大伙儿都在。
吴承芳抬手擦了擦眼睛。
他懂陈长生的意义。
言辞之间,体贴备至。
固然身材残了,可起码吃饱穿暖,头顶另有片瓦遮着,比当年那破棚屋可好很多了。
不,那暗潮不但动员了雪人,便连吴承芳,亦在这暗潮涌动之下,不住向水中心滑去。
如许大雪的气候,他真的很喜好、很喜好。
这两年,他认下了无数门干亲,老的小的、俊的丑的,也算是身有恃仗之人,走到那里都有亲戚。实则皆是却不过情面罢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他底子没当真。
这才是真正的好,不是么?
更可况,他在宫里还很吃得开。陛下喜好他,经常让他帮着打个动手甚么的,一向夸他“手巧、聪明”,外头更有无数人凑趣阿谀他,上赶着要给他提鞋。
而后,脚底忽地一空。
这必然是梦。
每回与陈长生见面,他皆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欢乐。
爹、娘都还在,哥哥也在。
巴高踩低的东西,他们也配?
不是他眼界高,这些人,他实是一个都瞧不上。
是非之地渐远,吴承芳心头亦自广泛,疾步行出夹巷,顿觉视野一阔。
他信赖,终有一天,他们定会如这承诺中所言,放心肠坐在那城墙根儿下,晒着太阳、聊着天,安然度过余下的工夫。
他转头望去,便见个小寺人裹得面团儿也似,打老远便一起小跑着往这边来,至近处方才留步,恭恭敬敬行了个长辈礼:“侄儿见过叔叔。”
是啊,多好啊。
雪比方才更大了些,风愈发地冷,他裹紧大氅,加快脚步从东四街转出去,约半刻后,便离了六宫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