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第3页/共3页]
他越说声音越细,头压得越低,身子禁不住有些颤抖。桓侍郎本来闲适的神采微变,手捻长须,压着肝火问道:“那孽障在那边?他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么!如何没管住他?我叫他稳稳铛铛地把亲退了,他好好儿地去买甚么娈童,闹出如许丢人的事体来!”
他欲言又止,偷觑着桓侍郎的面色。桓侍郎微一点头,淡然道:“说罢,莫非保定宋家那边又不肯了?毕竟是我们家先退亲,他们还想要甚么,倘不过份,就如他们的愿便是。”
桓侍郎气得精力不济,一手揉着太阳穴,挥挥手叮咛道:“拉下去。叫人把跟着去武平的人都带返来,一人打四十板子,那孽障带到堂前来,我亲身看着打!”
桓凌道:“若非我们家毁婚,宋三弟现在已经不是外人了。祖父也不必算计着如何打压才子,而是要欣喜于后继有人。”
门外有人应了声“是”,随即有极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走来,给这屋里添了几分人气。贰心中放松了些,头也不回地叮咛道:“去拿火漆腊封,我要寄封信去福建。”
写如许的信实在违背他的知己,他落笔也非常艰巨,可到了蜡烛烧到半尽时,这一封信还是写完了。
桓家人丁不旺:他与老妻只生了两子,次子功名最高,去得却早;宗子只同进士,若无人汲引,出息只怕要终在布政使任上了。三代更是只要桓凌这一个出息的,考得二甲进士,点了都察院御史,剩下三个男孙中只大孙儿桓升中了举,今科却误中副榜,被发到国子监坐监。
桓侍郎养气的工夫也极深,“嗯”了一声,淡淡道:“本来不想叫你插手此事,不过料来你早就晓得了吧。”
他们一行人访查之下,传闻宋时看重一个男娼行里的行头,每遇游宴常把他叫来侍宴。偏那行头另有个暮年交好的墨客,是个文社的社员,桓文便动了心机――
他只扫了那张纸一眼,便看清了桓侍郎花一早晨写出来的东西,而后顺手将信纸折起来揣进袖子里,深施一礼,叫了声祖父。
他今已登上礼部左侍郎之位,大孙女又订下了周王妃之位,有周王娘家傅本兵为奥援,只差一步就能入阁,宦途可说一片平坦。可子孙却不敷成器,孙辈中只要一个桓凌能支撑流派,待他致仕,桓家还能有如此阵容么?
桓侍郎大怒,转头就要喝斥,满腹言语却又在见着那人的脸孔时生生堵了归去――站在他身后的不是甚么家人侍婢,而是他眼下最不想见着的,他的二孙儿桓凌。
他战颤栗栗地答道:“未曾受伤,小的们搏命也不敢叫四爷受伤。那些生员砸车时,刚巧碰上本地学政路过,救了我们,四爷怕毁伤我们府上名誉,也未曾报上身份,便息事宁人,带着小的们返来了……”
桓凌垂下眼眸,和顺地说:“孙儿不敢。我本日能在外头流连,不必在都察院做事,是因我已卸了御史之职,顿时要外放汀州府做府通判了。我求了座师吕首辅多日才得此职,调任文书见今已在吏部,此事是真正避无可避了。”
他深叹了口气,踱到书房,让人挑亮蜡烛、铺纸研墨,坐下来给他暮年主持乡试时取中的福建河道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