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五羊城中(四)[第1页/共2页]
说了几句闲话以后,复又谈起江宁的战事,江南大营统帅和春在丹阳被李世贤部阻击,中弹负伤,逃往无锡,在浒墅关吞食鸦片和烧酒他杀。承平军连克丹阳、无锡,提督王浚、总兵熊天喜等阵亡,太湖沿岸俱被攻陷。本来在常州的两江总督何桂清逃往姑苏,复又逃到上海,固然上奏抵赖论本身督办粮草,但京中传来的动静是龙颜大怒,何桂清撤职查办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中间几句我也在考虑索解。”叶名琛口气当真得像门生答复教员发问,“边患内忧,中原仍然繁华豪侈歌舞升平。钱塘江潮有起有落,有人大惊小怪,以是我们不要学那些孺子凡夫。只是我这里,也有‘堪嗟豪杰树无花’一句,看来是说我这里蜀中无大将。难哪……光复香港我没有阿谁大志。朝廷《南京条约》刚订过几年,现在洋人又来换约,我哪有阿谁回天之力呢?我也不图‘金炉销尽,穷通繁华’。能安然无事,我就心对劲足。”
余保纯沉吟道:“据门生见地,‘月冷戈壁黄沙’,仿佛指西北有事,说不定俄国在新疆又要折腾。最后一句,‘香橼一岛’,显见是香港;‘归有期’,仿佛指光复有望。但大人间的是本身否泰归宿,这就有点分歧。”胡师爷道:“大帅能光复香港,天然是为朝廷雪耻建功,清算金瓯完整,这份功绩是大帅荣终归站!”
叶名琛一双寿眉压得低低的,古井一样通俗的瞳人一向盯视审量着郭嵩焘,末端也是一笑,说道:“乱世作官天然也有权宜之道。广州人也有叫我‘叶顽石’的。我说顽石有甚么不好?你看海上那些礁石,不成敬么?湖山石林,不成爱么?‘石不能言最可儿’,《红楼梦》也叫石头记!英国人的铁甲船短长吧?教他碰碰琼崖看!”
“是伯琛么?”书房里传来叶名琛的声音,仿佛很欢畅,“请出去吧!”便听屋里余保纯和胡庸墨也笑。
世人都笑,“大帅说的极是。”
“你就在花厅?他们也不来报一声!”余保纯笑道。“幸亏方才并没有说你的好话,现在你到了这里,倒是要多说你一句――大帅,这伯琛是太极拳的妙手,别的甚好,就是少些硬气!”
郭嵩焘移步出去,看时,拜坛神像还是,只那张请神用的八仙桌已经翻转四腿着地。乩架沙盘移到了神案西侧。叶名琛在神案东据案而坐,余保纯和胡师爷都坐在南窗下椅上。几上放着方才抄的乩语词儿。墙上除了神像,另有斗大的中堂幅,写着“精气神”三个字。若换一到处所不管谁看这都是一间道观精舍,半点涵墨书香味儿也是不沾的。肚里暗笑着要行庭参礼,刚说了“卑职”两个字,叶名琛已颠末来亲手扶搀:“伯琛,暗里见面不要和我闹这个!来――坐――看茶!……先不忙说公事。你是驰名硕儒,穆相的高足,先帝也夸过你是‘通儒’。你看看这副乩仙词,品怦批评批解批解!”胡庸墨便将那张宣纸双手捧来。“门生于神道佛释一窍不通,何敢妄评呢?”郭嵩焘双手接过看时,倒是一笔极标致的草书,或如林中老腾龙盘夭矫,或似织女投梭劲遒插天,惊蛇入草魑魅相斗,端方轨制布局章法皆如经心夙构,临机信笔之间有此作品,郭嵩焘不能不心下宾服,眉头一扬赞道:“好字好书法,胡先生自成一体!没有三十年工夫休想写得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