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正郭卷[第1页/共2页]

抱朴子曰：嵇生以太原郭林宗，竟不恭三公之命，学无不涉，名重於往代，加上以知人，知人则哲，盖亚圣之器也。及在衰世，栖栖惶惑，席不暇温，志在乎匡断行道，与仲尼类似。

虽有原陆，犹恐沧海横流。吾其鱼也，况可冒冲风而乘驰驱乎！未若岩岫颐神，娱心彭老，优哉游哉，聊以卒岁。’按林宗之言，其知汉之不成救，非其才之所办审矣。法当仰隮商洛，俯泛五湖，追巢父於峻岭，寻渔父於沧浪，若不能结踪山客，离群独往，则当掩景渊洿，韬鳞括囊，而乃自西徂东，席不暇温，欲慕孔墨栖栖之事。圣者忧世，周流四方，犹为退士，所见讥弹。林宗才非应期，器不断伦，出不能安上治民，移风易俗，入不能挥毫属笔，祖述六艺，行自夸耀，亦既过差，收名赫赫，受饶颇多。然卒进无补於治乱，退无迹於竹帛。观倾视汨，冰泮草靡，未有异庸人也。无端沈浮於波澜之间，倒屣於埃尘当中，遨集京邑，交关贵游，轮刓箧弊，匪遑启处，遂使名誉翕熠，秦胡景附，巷结朱轮之轨，堂列赤绂之客，轺车盈街，载奏连车，诚为游侠之徒，未合逸隐之科也。有道之世而臻此者，犹不得复厕高洁之条贯焉，为秘丘之俊民，而修兹在於危乱之运，奚足多哉！孰不谓之暗於天人之否泰，蔽於自量之好坏乎！空背恬默之途，竟无有为之益，不值祸败，盖其幸耳。以此为忧世念国，希拟素王，有似蹇足之寻龙骐，斥鷃之逐鸿鹄，焦冥之方云鹏，鼷鼬之比巨象也。

嵇生又曰：“林宗存为一世之所式，没则遗芳永播。硕儒俊士，未或指导，而吾生独评其短，无乃见嗤於将来乎！”抱朴子曰：“曷为其然哉苟吾言之允者，当付之於後，後之识者，何恤於寡和乎且前贤多亦讥之，独皇生褒过耳。故太傅诸葛无逊亦曰：‘林宗隐不修遁，出不益时，实欲立名养誉罢了。街谈巷议觉得辩，讪上谤政觉得高，时俗贵之，歙然犹郭解原涉，见趋於曩时也。後进慕声者，未能考之於圣王之典，论之於先贤之行，徒惑华名，咸竞准的，学之者如不及，谈之者则盈耳，中人犹不觉，童蒙安能知’故零陵太守殷府君伯绪，高才笃论之士也，亦曰：‘林宗入交将相，出游方国，崇私议以动众，关毁誉於朝廷。其所善则风腾雨骤，改价易姿；其所恶则摧顿陆沈，士人不齿。其名贤，遭乱隐遁，含光匿景，未为远矣。君子行道，以匡君也，以正俗也，於时君不成匡，俗不成正，林宗周旋，清谈闾里，无救於世道之陵迟，无解於夭民之蕉萃也。’又故中书郎周生恭远，英伟名儒也，亦曰：‘夫遇治而赞之，则谓之乐道；遭乱而救之，则谓之忧道；乱不成救而避之，则谓之守道。虞舜乐道者也，仲尼忧道者也，微子守道者也。汉世将倾，世务交游，林宗法当慨然谦虚，要同契君子，共矫而正之，而身栖栖为之雄伯，非救世之宜也。於时虽诸黄门，家畜自寓耳。其陈蕃窦武之徒，虽鼎司牧伯，皆贵重林宗，信其谈吐，臧否取定，於匡危易俗，不亦可冀乎而林宗既不能荐有为之士，立毫毛之益，而逋逃不仕者，则方之巢许；废职待客者，则比之周公；养徒避役者，则拟之仲尼；弃亲依豪者，则同之游夏。是以世眩名实，而大乱滋甚也。若谓林宗不知，则无以称聪明；若谓知之而不改，则无以言忧道。昔四豪似周公而不能为周公，今林宗似仲尼而不得为仲尼也。’”於是问者慨而叹曰：“但是斯人乃避乱之徒，非全隐之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