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页/共5页]
鹿子霖回村庄里去了。田福贤接着跑来了,大声憨气地说:“嘉轩你咋瓜咧?豪杰不吃面前亏!这杆子河南蛋儿满是些饿狼二毬,杀人连眼都不眨。你是个明白人咋能硬顶硬碰本身亏损?”白嘉轩说:“负苦衷不能做,没事理的锣不能敲。就这话。”正说着,鹿子霖领着杨排长和三四个兵士走到棉花地里来了。杨排长问:“你是白鹿村的官人?叫白嘉轩是不是?”白嘉轩手里提着小锄,点点头。杨排长说:“归去敲锣,调集人到祠堂门口。”白嘉轩说:“村民的粮食我不管,这锣我不能敲。你们谁要敲谁去取锣。”白嘉轩从腰里摸出一个黄铜钩圈的钥匙,递给杨排长。杨排长用乌黑的枪管把白嘉轩的手扒开说:“顿时回村给我敲锣。你再敢说半个不字,老子就打断你的腿,叫你爬着给我敲。”说着就拉开枪栓,推上枪弹:“你是不是想尝尝洋花生的味儿了?”鹿三劝嘉轩。儿子孝文也劝。鹿子霖也劝。田福贤赔着笑容劝杨排长息怒。鹿子霖鹿三和孝文推着拉着白嘉轩回村里去了。杨排长和他的兵士跟着。
“你打长工挣的粮食够吃不敷?”
“你放屁!”黑娃像遭到火烧水烫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神采骤变,“你当校长闲烦了是不是?想拿穷娃寻高兴了是不是?”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谝谝吗?你忘了我们哥儿弟兄的情分了。”兆鹏反倒指责黑娃,“到我这儿来放得畅畅快快的,甭摆出拘拘束束的熊样儿!问啥都是‘好着哩’‘差未几’。我跟你如何说话?”
“骂得好黑娃。黑娃你骂得好。用力骂!把你小时候骂过的那些脏话丑话全骂出来,我多年没听太想听你骂人了!”兆鹏笑着催促说“,你如何只骂一句就不骂咧?”
“没啥大麻达倾圮不了!”
黑娃被父亲撵出门今后就住进了这孔窑洞。窑洞很破,本来的仆人在里头储存饲草和柴禾,夏天堆积麦糠春季垒堆谷秆,安着一扇用柳树便条编织的栅栏门,制止猪狗进入拱刨或拉屎尿尿,窑门上方有一个通风的小小天窗。黑娃买下这孔窑穴竟然冲动了好一阵子,在开阔的白鹿原上,终究有了属于本身的一个窝儿一坨地儿了。黑娃借来一个石夯一架木模,在窑洞中间的崖坎上挖土打下两摞(每摞500块)土坯,先在窑里盘了火炕,垒下连接火炕的锅台,随之把残破不堪的窑面墙扒倒重垒了,从白鹿镇买来一扇山民割制的粗糙健壮的木门安上,又将一个井字形的窗子也安上,一只铁锅和一块案板也都买来安设到窑洞里。当窑门和窗孔往外冒出炊烟的时候,俩人呛得咳嗽不止泪流满面,却又欢畅得搂抱着哭了起来。他们第一次睡到已经烘干的温热的火炕上,又一次冲动得哭了。黑娃说:“再瞎再烂老是咱自个的家了。”小娥哭泣着说:“我不嫌瞎也不嫌烂,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甘心。”